眼見着百裡紅绡真要落刀,千鈞一發之際,一枚銅錢打到了刀柄,百裡紅绡的手腕顫了一下。
“阿绡,取藥便是,何苦傷這麼多人的性命。”
清冽的女聲傳來,聲音清幽綿長,在内力的加持下随風傳來。在這危機關頭,所有人的注意力竟不由得被這聲音吸引。聽她的聲音,恍惚間隻覺得冰雪融化,又似久旱過後甘霖落在地上。
那聲音,一聽便是美人。
衆人循聲望去,隻見江對岸站着一個一襲月白色廣袖長裙的姑娘。遙遙望去,那姑娘眉目清冷,如瀑布般的黑發上纏着一條紅色發帶,發髻上别着的白玉簪子透着寒意。
她的面色比衣袂更蒼白,讓人心生寒意又忍不住疼惜。
那枚銅錢,想來就是這位白衣姑娘抛出的。
百草谷的人見她不似百裡紅绡那樣一身邪氣,還以為遇上了救星。直到他們見着那姑娘手裡的青霜劍,才知來的是洛神宮宮主的首徒,百裡紅绡的師姐——千秋雪。
同為洛神宮宮主的徒兒,千秋雪殺過的人不比百裡紅绡少。隻是她出手幹脆利落,從不折磨人,也不濫殺無辜。平日裡又禮數周全,待人和氣。故而在江湖人口中,她比百裡紅绡要心善不少。
隻是在洛神宮的人眼裡,什麼才是無辜,江湖中人就不得而知了。
千秋雪一現身,百裡紅绡那周身駭人的殺氣好像消散了不少。
百裡紅绡的刀依舊指着藥菩薩的脖頸,眼神卻閃過一絲柔和。
她望向千秋雪,嬌笑着說:“不殺人,如何能取藥?好師姐,你的輕功真是越來越慢了。我都要拿到還魂散了,你怎麼才來?”
千秋雪蹙眉,她無暇與百裡紅绡争口舌之快。隻見她素手一揚,袖中白绫飛出,纏在了江對岸的木樁上。
她踩着白绫,輕身掠到百裡紅绡身側。身姿輕盈,仿佛江上白鹭,江中的血水半點都沒有沾染到她的衣袂。
落地時,白绫也被收回。眨眼間,青霜劍出鞘,擋開了百裡紅绡手中的彎刀。
“阿绡,是我們有求于人,不可這樣無禮。”
語畢,長劍入鞘,千秋雪後退兩步,對着被百裡紅绡打倒在地的藥菩薩拱手行禮道:“我家師妹做事魯莽,還望谷主恕罪。今日我二人奉洛神宮宮主之命來取還魂散,請谷主賜藥。”
千秋雪語氣恭敬,眼中卻絲毫沒有對這江中浮屍的憐憫。
洛神宮要的東西,從來沒有拿不到的。
百草谷這般,無異于在打洛神宮的臉。
藥菩薩捂着心口,眯了眯眼睛,笑道:“想不到我這百草谷竟能引得洛神宮宮主坐下兩名徒兒一同前來,萬月塵就不怕你們二人皆折在這兒嗎?”
一陣風吹過,千秋雪的劍穗掃過百裡紅绡的虎口。百裡紅绡偏過頭,眼含柔情地望着千秋雪,“好師姐,她不但直呼師尊的名諱,還想我們死。如此無禮,你還要放過她嗎?”
直呼名諱便是失禮嗎?
若是從前,千秋雪定會替師尊教訓眼前人。可不知為何,她隐約記得有個比她小幾歲的姑娘總情意纏綿地喚她“阿雪”。
千秋雪記不起是何人總這般喚她,一時分神,道:“藥谷主與師尊乃是同輩,直呼師尊名諱算不得太過失禮。”
見師姐沒有如從前一般維護她們的師尊,百裡紅绡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師姐倒是好脾氣。要我說,今日便該屠了這百草谷,到那時,那些靈丹妙藥不都是我們的麼。”
百裡紅绡倒是不想要那些奇奇怪怪的草藥,可她喜歡找這些名門正派的不痛快。
若是江湖中人得知百草谷被洛神宮滅了,那些人的神色一定精彩非常。
千秋雪望着煉藥堂的幾位長老,沒有言語。
百裡紅绡會意,她與師姐倒真是心意相通。那些老家夥,她也覺得不順眼。百裡紅绡旋即冷笑道:“要不然,我先拿百草谷的那群老家夥開刀,他們一看便是臭的……”
言語之間,絲毫不把旁人放在眼裡。
眼見着百裡紅绡将目光轉向他們,一白發長老終是忍不了。他放出竹筒中的一對花蛇,手持毒镖,道:“咱們一起上,殺了這兩個妖女,也算是為武林除害!”
藥菩薩也趁機擡手,袖中射出毒針。
與此同時,白發老頭的毒镖直沖百裡紅绡的面門。
電光火石間,百裡紅绡一個旋身,衣袂飄飄,輕巧避開了毒镖。她順勢撲到千秋雪懷裡,嬌聲道:“他們要殺我,好師姐,你不護着我麼?”
千秋雪凝眉,眼見着那千嬌百媚的師妹向自己撲來,她不得不擡手攬住了百裡紅绡的腰,帶着她往後退了兩步。
藥菩薩手中原本要射向千秋雪的毒針奔着百裡紅绡的後心去,千秋雪見狀,青霜劍再次出鞘,劍氣掃過的江水凝結成冰刃。冰棱被劍撥起,打落了那幾枚毒針。
千秋雪也不知是百裡紅绡為她擋了那毒針,還是她為百裡紅绡打落了毒針。
兩人的胸腔緊緊貼在一起,千秋雪能感覺到百裡紅绡熱烈的心跳。
不知為何,千秋雪覺得這感覺十分熟悉。
百裡紅绡這舉動,讓千秋雪生出一絲錯覺,好像百裡紅绡是想要舍身相救一般。
可她的小師妹,不是日日盼着她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