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紅绡驚道:“好師姐,你都知道了?是何人傷了你,才被你看出這緞子的不同?”
百裡紅绡說着,便想褪下千秋雪身上的雪緞。
即便這雪緞刀劍不入,可若是被人用力砍一下,就像是被木棍砸在身上一般,也是會疼的。
百裡紅绡迫不及待想剝千秋雪的衣裳,并不為旁的,隻是想知道她的師姐有沒有受傷。
那時的百裡紅绡才過了十五歲的生辰,雖然武藝高,卻還是不解人事的孩子。
千秋雪對有些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她被百裡紅绡這舉動吓了一跳,忙擋開百裡紅绡的手,道:“阿绡,你做什麼!青天白日,怎的能上手剝人衣裳!”
被師姐兇了一下,百裡紅绡委屈道:“好師姐,我不過是想看看你傷得重不重,你為何兇我?”
意識到自己想歪了,千秋雪有些尴尬地看向别處,道:“我還要去同師尊複命,若是衣衫不整,成何體統!”
百裡紅绡眨了眨眼睛,道:“那見完了師尊,師姐便讓我瞧了?正好我也要去見師尊,師姐與我同去吧。”
“胡鬧!”千秋雪本想告訴百裡紅绡這樣不對,可百裡紅绡的眼神太過幹淨,要是她加以責備,反倒顯得她心思龌龊。
那個時候,百裡紅绡當真隻是想着瞧瞧師姐有沒有受傷。即便沒有因為刀劍見血,可若是被砸出淤青,她也會心疼。
見千秋雪萬分抗拒,百裡紅绡不禁有些不滿道:“師姐,自你及笄之後便不願與我一同沐浴,害得我隻能一個人在那澡盆裡受凍……如今我隻是關心你有沒有受傷,你也不許我看了。難道師姐當真要為了那不近人情的規矩,與我生分?”
千秋雪快步走在前頭,聽百裡紅绡這麼說,她隻覺得耳朵在發燒。
阿绡到底年紀還小,不懂有些事情意味着什麼。
她是不會因為洛神宮的規矩便要和阿绡刀劍相向,可也不能随意脫衣裳啊……
百裡紅绡巴巴地跟在後頭,有些委屈地問:“好師姐,你為何不理我?你要抛下我嗎?”
每次百裡紅绡一這麼說,千秋雪都會停下來等她。哪怕千秋雪知道,現在的阿绡已經長大了,不必像對待孩童那般哄着。
可千秋雪還是不忍讓她覺得自己随時可能會被抛棄。
“客官,您想吃些什麼?”店小二見千秋雪坐下之後隻說要上菜,卻遲遲不說要吃什麼,他雖看出千秋雪是江湖中人,卻還是開口打擾。
千秋雪回過神,道:“一碟水晶包,兩碗粥。若有核桃糕,便來一碟。再要四個燒餅、灌兩壺水,替我綁在馬鞍上。”
前方還不知道有什麼,總要備些幹糧,省得到了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還要餓肚子。
她是不在意這些,可要是餓着百裡紅绡,她一定又要抱怨了。
她們趕路要緊,總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去給阿绡偷蛇卵吃。
千秋雪将銀子放至桌上,小二一見,一雙眼睛都笑彎了。
見小二要走,千秋雪又道:“再用紅糖茯苓煮兩個雞蛋。”
千秋雪沒有忘記,百裡紅绡後背上的傷還未好。
這大清早的,若讓店家熬雞湯,隻怕也來不及。隻能先簡單吃些,若是傷好得慢,便讓她回洛神宮再好好養。
雖說是外傷,卻也馬虎不得。
千秋雪也不知為何,睡醒之後便總是想起舊事。
更讓她想不明白的是,阿绡小時候的事情她記得清清楚楚。阿绡何時學會的自己梳發髻,阿绡何時來的月信,阿绡何時練成的武藝,阿绡何時變得争強好勝與自己疏離……
這些事情千秋雪都記得清清楚楚,唯獨阿绡十七歲那年,似乎與她說了什麼,她卻什麼都不記得。
許是那年于黑水嶺受得傷太重,才忘記了什麼事情。
大約是那年阿绡太想得到宮主之位,故而引得她傷心,她才忘記這些事情了吧。
千秋雪正想着,百裡紅绡已經收拾好東西,坐到了她對面。
見店小二送來吃食,雖然簡單,卻合她口味。尤其這裡還有她最喜歡的核桃糕,百裡紅绡笑道:“好師姐,你待我可真好。”
千秋雪避開百裡紅绡的目光,故作冷淡道:“不過是小二随意做的,又不是我做的,你莫要想太多。”
千秋雪話才說完,店裡的小姑娘便小心翼翼地端着剛做好的紅糖茯苓煮雞蛋過來,對千秋雪道:“姐姐,你要的菜都做好了。”
百裡紅绡看着那茯苓雞蛋,笑道:“好師姐,這小妹妹可都說了,是你要的,并非她們随意做的。這不是我想多了,是師姐你心裡有我。”
千秋雪道:“今日不論誰與我一同去金沙城,同為洛神宮的人,我都會照顧着她些。”
“哦?”若非百裡紅绡看出了千秋雪眼中的心虛,她必會因此失落。
可如今師姐不但心虛,還紅了臉。
是何緣故,再清楚不過了。
百裡紅绡也怕真的把千秋雪惹急了,便道:“既然師姐這麼說,那我便姑且相信了吧。畢竟,我也不能真的鑽進師姐的心裡,看看師姐究竟在想些什麼。若能像說書先生講的那般,擁有能夠探聽别人内心想法的功夫就好了。這樣,我就能知道師姐究竟是口是心非,還是當真不在意我。”
百裡紅绡這麼說,千秋雪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千秋雪道:“那些都是說書先生胡說,你提它做什麼?”
千秋雪也曾聽說書先生講過,有妖精能洞察人心。
尋常人聽了這話本,都覺得有趣,唯有千秋雪心虛得不行。
萬一真有什麼能夠探聽人心的本事,她對自己的師妹生出不該有的心思,若被人知道了,那可如何是好?
百裡紅绡不過随口一提,千秋雪的耳尖卻紅了。
她仿佛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一時間難掩歡喜。
看樣子,她的師姐當真是心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