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了。咳咳。”
梵西把薄荷水放到娜絲塔夏手邊,拍了拍她的背:“吃慢點,别噎着。”
娜絲塔夏咳得眼裡淚光閃爍,她舉起薄荷水順了順打架的食管和嗓子:“話又說回來了,你要怎麼讓這個東西起作用?動用,咳咳,的力量對你可不好。”
梵西不聲不響,吃飯的速度倒是比娜絲塔夏還快,她答得很模糊:“神明的力量可以跨越時間和空間,同時存在于過去、現在和未來。”
也就是說,即使她是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在别西蔔基地吞噬了神軀擁有了半人半神的力量,已經成為特殊存在的她也能收到來自過去的,甚至某些幻境空間裡傳來的祈禱。
這樣就能完全繞開過去時間點上神軀和阿芙洛斯的鍊接,也不會破壞她和阿芙洛斯之間微妙的平衡。
梵西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抿下一口樹莓汁:“你聽,風吹過來了。”
“英俊?溫柔?我呸!披着人皮的禽獸!”葉琳娜的力氣已經在全力抗争中逐漸減弱,很快,她會連咒罵的力氣也喪失。
“夫人又發歇斯底裡症了。”城主優雅地轉身,對着身邊的醫生點頭,“麻煩您了。”
醫生帶着口罩點頭,手中的針劑緩緩從藥瓶裡汲出藥液。
“不行。不要!放開我!”葉琳娜顫抖着搖頭。她深知這種藥劑的功效。
一旦被注射,她就會變得渾渾噩噩,喪失任何逃跑的意志,隻留下吃飯睡覺的本能。
這種藥劑還有成瘾性。長時間注射後如果中斷注射一段時間,她腦子裡就不會留下除了獲得注射之外的任何事情。
她會為了獲得藥劑向城主拱手奉上自己的身體、尊嚴、意志,她的一切,就像一具渾渾噩噩的活屍。
她不能,她絕對不要變成這個樣子!
還有誰,還有什麼能來救救她?救救她和媽媽?
電光火石之間,她想起了手背上的印記。
她一直畏懼梵西身上那股邪性的氣息,因此不敢碰她留下來的印記。
但現在的形勢已經容不得她猶豫了。
哪怕是成為邪教徒吧,哪怕向這位不知名的邪神獻上自己的靈魂吧,至少在能做出改變的時候,她要竭盡全力!
她拼盡最後一點力氣咬破了舌尖,趁着掙紮的間隙将鮮血一口吐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一種極為幽深晦暗的氣息閃過,她的口中開始不由自主地吐出她自己都聽不懂的語言。
“我以我的名義召喚您,背離神明之神,違逆命運之人。”
“您是純粹欲望的使者,是慈育的地母,是違逆者的天父。”
“我以我的一切向您獻祭,渴求您的降臨。”
男人似乎被她的反應驚了一下,随後憤怒地按着她的頭壓到地上:“以為故弄玄虛有用嗎?愚蠢!”
但一股巨大的力量抵着他的手,将他的手一點一點地掰回原位。
當這股力氣松開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手再也擡不起來了。
葉琳娜感到自己身上的傷口和淤痕正在被重塑,一股輕柔的巨力拉着她,讓她起身。
随後耳邊響起她上午聽過的那個聲音:“你的祈禱,我聽見了。”
空氣中流動起稀薄的霧氣,霧氣中半個身披薄紗的人鑽了出來,祂長相似男似女,兼具女子的柔美和男子的硬朗,身姿妖娆如蛇,但薄如蟬翼的皮膚下潛藏着磅礴的力量。
祂在夕陽下現身,在場所有人都在為那純粹而神聖的美貌所震懾,仿佛那就是世間真理。
祂的腦袋轉向因為斷臂的疼痛而顫抖的男人,聲音妖娆卻陰冷:“蔑視神明?”
祂又看向站在原地表情陰晴不定的城主,聲音渾厚又威嚴:“草芥人命?”
祂雙手搭在葉琳娜肩上,玩着她的頭發:“想要怎麼懲罰他們?”
葉琳娜似乎也被自己召喚出來的東西吓了一跳,一時間不敢說話。
男人抱着自己的殘臂跪了下來,眼淚鼻涕流了滿臉:“葉琳娜,我的女兒。我是為了你好啊,想要給你找一個身份高貴的丈夫,這是父親愛你的表現呀!”
葉琳娜扭過頭去,眼裡的憎惡已經展現了她的态度。
城主一言不發,但他後撤越來越快的腳步已經讓他内心的怯懦暴露無遺。
梵西皺了皺眉頭,娜絲塔夏吃完了肉醬面,屈指敲了敲桌子:“在看什麼?”
“一份願望。”
梵西垂眸,看着娜絲塔夏之前畫在桌子上的魔法陣:“不覺得它很眼熟嗎?”
娜絲塔夏擦擦嘴,認真地觀察了一下:“保護魔法陣和……背誦符文的結合?”
這個背誦符文是奧莉加發明的,為了幫一些背不出聖典的同學通過背誦考試。符文一啟動,受試者會自動開始背誦預設的詞段,娜絲塔夏小時候也沒少用這招幫修道院的同學通過考試。
在阿德麗娜的影響下,她了解了很多與神明相關的隐秘。
比如信仰,比如召喚。
她腦子轉得很快,猜想脫口而出:“你預設的不會是自己的召喚咒語吧?”
梵西點頭:“真聰明。”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召喚你?”娜絲塔夏的思路非常靈活,“那就能繞開這裡沒有魔力流動的禁制了!”
“不能。阿芙洛斯留在這裡的神力也非常微弱,借用不了多少。”
梵西長舒一口氣:“對于滿手鮮血的罪惡之人,我們需要的不是他們的忏悔。”
她打了個響指。
遠處的花園裡,正在跪地忏悔的斷臂男人,說話聲音一滞,頭顱從脖頸出被憑空扭斷,毫無征兆地飛了起來,飛濺的血液将花園裡的各色花卉染得鮮紅。
緊随其後的是花園裡一個個接連爆開的頭顱,紅白的花火就像一場熱鬧的煙花表演。
葉琳娜被煙霧蒙住雙眼,她隻聽到神明輕柔的聲音在她耳邊說:“别睜眼,向前走,别回頭。”
她拉着母親一瘸一拐地離開了這個囚禁了她十幾年的花園。
“保護魔法還有十二個小時的時間。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去休息吧。”梵西站起身結完賬,對着娜絲塔夏說道,“今晚會是個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