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裡孤立寒春的裴寂,臉垮得更加厲害了,第一次吃女子的苦頭,隻敢把眉頭擰成麻花狀,黑着臉拂袖離開。
躺在床上半夢半醒地想了一夜,無法理解,怎麼孤單寡女該做的事情一件不拉地全做完了,回頭竟然能說不嫁。
還說什麼萍水相逢,相忘于江湖。
氣得他翻來覆去,整夜無法安睡,第二天頂着一張又垮又青的臉起床,吓得侍候的人大氣不敢出一個。
另一邊的柳氏姐妹,幾日不見,床上一躺,大被一蓋,聊的很盡興。
柳驚春道:“聽泗水說,王爺每日都守在房裡,照顧的很細心,時時都要知道阿姐身體的恢複情況。”
柳裁道:“别聽那小丫頭亂說。堂堂王爺,金尊玉貴,我敢讓他照顧麼?”
泗水的話很容易讓人誤解,王爺便罷了,沒人敢說他的閑話,柳裁卻不行,她雖有願賭服輸的爽朗性格底子,但畢竟真的做了見不得人的事,被人在背後指點的話,根本沒法理直氣壯的聲讨回來。
回頭要好好跟泗水解釋,嘴巴要緊,出了别院大門,可不能亂說了。
“況且他古闆的很,何時吃藥,何時喝水,不能早不能晚,躺下多久,起身活動多久,都有規矩,一闆一眼的。
“我看完全是拿太醫的囑托當借口拘禁我,根本容不得我有絲毫差錯,跟監工不差。我也不像養病,反像坐牢受審,隻差受刑了,生生受折磨。”
柳驚春點頭,她陪伴姐姐一天,眼見為實,點頭表示有理,但也聽出來些古怪。
“娘說阿姐因及時為王爺醫治寒疾,所以很得王爺青眼,後來不小心感染風寒,便被王爺留在别院養病之事,我就知道不對勁兒,現在算是看出點門道了。”
自家通醫理的妹妹當然知道她不懂半點醫術,拿給外人聽的借口糊弄不住她。
柳裁雙手暗暗拽住裡衣下擺,緊張地說道:“我不過為他披了件衣服,沒想到舉手之勞能解他圍困,他知恩要報,又因誤會害我生病,這才允我在此養病的。你莫多想。”
月色昏昏,視線不明,若是白日,柳裁恐無法解釋為何臉頰紅成被水燙過一般。
她解釋得理直氣壯,腦子裡卻盤旋出初次相見之景,哪裡是寒疾,是熱浪滔天,哪裡是披上衣服,是恨不得把彼此衣服扯碎了。
柳驚春捂着嘴笑彎了腰,道:“阿姐,我若信了娘的話,怎麼會無故問你是否想嫁給王爺,你不想說變罷了。些微小事,若值得以身相許,他得娶多少女子。”
話本子裡都是女子為報恩以身相許,到了這丫頭嘴裡完全亂套,男子也能以身相許了。
她伸手點了點身體繃得緊直的柳裁,繼續道:“不必緊張,我又不會打破沙鍋問到底。看他态度,阿姐應當是幫了大忙的,隻是他日日關心阿姐病情,有無别的想法,很不好說。”
翻個身,柳驚春接着說道:“就怕他拿身份壓人,強娶。”
她才十四歲,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什麼大忙不大忙的,是自家阿姐膽大到與人私會,失身後還能氣定神閑地說不嫁。
柳裁道:“天方夜譚!他怎麼會求娶,你是不知道他日日恐吓威脅我,根本沒有關心之意,若不是時雪尋真維護,我可能已經被吓死了。”
柳驚春打個哈欠,含混不清地想:你的膽子能被吓到?
輕輕捏了一把姐姐的腰,嘻嘻一笑,嘟囔道:“阿姐貌美,四鄰街坊但凡瞧見過阿姐容貌的,哪個不誇贊,王爺說不定早神魂颠倒了。”
“明日就要歸家,阿姐先仔細想好如何脫身吧!”說完,打個哈欠,沉沉睡去。
腰肢倏地被捏得一痛,柳裁深吸一口氣。
實則柳驚春捏的并不重,奈何身上淤痕着實不少,除前幾日那些婆子們拉扯她時留下的兩處青痕外,餘下的都是拜裴寂所賜。
想到身上痕迹,幸而天寒,未穿單衣,尚能遮掩。柳裁又疼又羞,臉頰熱了起來。
明日分别,那些讓肅王爺神魂颠倒的證據,最好永遠都不要讓他知道。
以柳裁的玲珑心來說,怎麼可能不知道肅王爺的意思,成日裡在她房中盯着她養病,她縱然再遲鈍,也知道他這是把她當成自己的女人了。
慶幸他現在沒有表明心迹,還有機會擺脫。否則他真要娶,怎會容她說半個不字。她已能想見,進門做妾後,他日肅王爺娶妻,她是如何被高高在上的王妃打罵的場景了。
“若不嫁給王爺,你隻有一個下場—聲名狼藉,孤苦終老。或許根本活不了幾年,别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馬上要睡着,腦子裡猛地響起女德系統的聲音,驚得柳裁一個激靈,睡意全無。
女德系統繼續道:“别犯傻,莫要再動瘋狂念頭。聽我的,嫁給他。”
柳裁眯着眼,道:“你口裡的瘋狂念頭是不嫁給王爺,還是為遊曆山川拒絕循規蹈矩相夫教子的生活。”
女德系統冷冰冰答道:“都有。尤其是你已失身于人,不嫁他要怎麼活,難道要讓别人置疑柳家家風,讓楚氏再給你來個沉塘嗎?”
柳裁更清醒了,躊躇憂懼如果不按照系統所言行事,會不會再被懲罰重生。
不說她不願與人分享丈夫,便是願意,那是王爺,她隻能伏低做小的當個小妾。還不如一頭撞死。
柳家門戶小,做妾已是皇恩浩蕩,最好的結果是熬上幾年,為王爺生兒育女,說不定能升個側妃當當。不過聽說王爺側妃也幾乎都是門第很高的貴女,她七品小吏之女,還是不要做春秋大夢了。
堅定了不要嫁給王爺的心意後,柳裁小心翼翼地道:“沒有那麼可怕,我遠走他鄉,也能過好日子的。”
女德系統勸道:“你一介弱女子,身無分文,如何謀生?況已失節,不嫁人……”
它怎麼句句話離不開失節,柳裁頭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