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張惶惶不安偏又故作鎮定的小臉,一雙勾人的眸子撓得他又愛又恨。
但還有什麼理由糾纏,人家無意我便休,做一回纨绔浪蕩子就栽了這麼狠一個跟頭,難不成還要被人當傻子一樣戲耍才好。
他知自己吃定了啞巴虧,不發一語,轉身躍出柳宅,往大街上行去。
這下柳裁确定他聽到全部談話内容了,那麼方才那張臉上的表情應當是愠怒無疑。
不過他既然沒有選擇當即發難,應當也不會事後報複,畢竟由于他本身太過受人矚目,一點風吹草動,京城裡都要刮起好大的風,已然無人不知她是及時醫治好他寒疾的恩人。
對恩人揚起屠刀,言官們會彈劾到他哭爹喊娘的,隻觀他是否顧忌了。當今聖上英明,教出的兒子應當不差,大約便是報複,不過是讓她吐出吃進肚裡的銀子,強撸她入府。
柳裁站起身,拍打沾到身上的塵土草屑。
吱呀一聲,東廂房裡,柳驚春打開房門,跨到院子裡迎接姐姐。
兩人一起步入柳裁的卧房,甫一進門,柳裁便瞧到臨窗書桌上安放着一支桃花,她微微一怔,繼而對裴寂産生些許抱歉之意。
她想,也許正是因為他如同坊間傳聞那般,未親近過女色,蓦地與她肌膚相親,才覺得她好,并非是真的喜歡她這個人。
兩個人從未了解過彼此,哪裡來的這許多深情,他應當會選擇斷掉吧!
不過送來的花很鮮豔嬌美,不當因人之情緒壞了,便棄之毀之。
簡單收拾一下,剪去枯葉敗花,同那支買來的桃花插到了一塊兒,轉身見柳驚春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柳裁問:“怎麼還不睡去?”
柳驚春佯裝生氣,實則擔憂地道:“三寶說母親喊你問話,怕出意外,你倒好,擺弄起花枝來。快些說說,如何?”
合起窗戶,柳裁道:“放心,無論如何,婚事都不可能成了。”
柳驚春驚問:“如此肯定嗎?”
見姐姐點頭,她長舒一口氣,放松身體,倒在了酸枝梨木床上。
然而想起王爺那雙長在姐姐身上的眼睛,此事能善罷甘休?她幽幽問道:“要怎麼跟王爺提呢?”
柳裁無事人一樣:“已經提過了。”
柳驚春驚愕,跳起身稽首道:“什麼時候,阿姐你做事忒雷厲風行,妹妹拜服。”
點了點妹妹的額頭,柳裁笑言:“你不怕受我牽連,遭到肅王爺的報複嗎?”
聽此問話,柳驚春若有所思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樂觀地回答道:“觀他光風霁月的品行,不像是卑鄙下流之人,應不會行強娶之事。”
不知他是否願意咬着牙根兒吞下委屈,柳裁心裡也沒譜兒,畢竟她的确感受到他逼人的怒意了。
“無論如何,明日需得提醒父親和三寶注意,近日多加留意言行,不可與人發生口角,更不可有肢體沖突,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好,阿姐隻管睡吧,明日也不必早起,這件事交給我,反正我要出門買醫書,起的早,便由我來告知爹和三寶。”
送走柳驚春,柳裁賞着桃花飲畢一盞茶後,利落地鋪開紙筆,開始寫寫畫畫,蠅頭小楷寫滿兩大張宣紙,直到東方之既白,才心滿意足地倒床睡去。
昏昏沉沉中,她突覺一股寒冷襲來,睜開眼睛,驟然發現四周被漆黑又冰冷的東西包裹着,而她的身子正漂浮在那漆黑冰涼的東西裡面,晃晃悠悠,不知停歇。
水,是桃花潭裡的水。
柳裁頭皮發麻,脊背上爬上一層冷汗。她拼命揮動四肢想往上遊,然而無論她使出多大的力氣,那力氣總會莫名其妙的消失,撲來撲去,仍舊停留在原處。
“柳小姐,水中滋味如何?”
是女德系統的聲音,它來懲罰自己了。
心裡的畏懼如鬼魅一般,瞬間纏便全身,纏得她四肢僵硬,再也動彈不得。
沉塘,又被沉塘了嗎?
她止不住地小聲抽泣:“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女德系統:“阿寶,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
它的聲音溫柔又甜美,但柳裁知道它給的蜜裡摻了砒霜,看上去親昵,實則全是威脅,但凡她敢說一個不,它便能化作一把冰刀,将她捅個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