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街上,福瑞酒樓中。
“小姐,咱們什麼時候回家,我吃不動了。”泗水捂着肚子,一副連一口水都喝不進的愁眉苦臉樣。
結完帳,柳裁摸了摸她的後腦勺,笑道:“先不回,咱們先去禦街逛一圈,消消食,然後去白樊樓用晚餐。”
說着戴上幂籬,走出酒樓,往街上行去。
“白樊樓?!”門掌櫃的兒媳婦展紅鏡很是震驚,“白樊樓飯菜很貴,姑娘,咱還是不去了吧!”
三人辰時出門,到現下申時,已吃了四家酒樓,個個從津津有味吃到撐腸拄肚。
她們的目的是細細品味各家招牌菜肴的味道,詳細記錄其色香味如何,以及哪些菜色被點的頻率最高、客人用餐時間等。
甚至對酒樓環境也進行了品評,還根據食客的衣着打扮,模糊地記錄了一下客人的性别、年齡、大緻身份等。
柳裁有過走南闖北的經驗,她能聽出部分南來北往食客的口音。
當然食客籍貫記錄得比較潦草,畢竟看上去用處并不大。客人來用餐,隻能說明酒樓食物合口味,而人與人之間的喜好千差萬别,不能一概而論。
白樊樓盛名于天下,就柳裁那千貫錢,放開了撿貴的吃也吃不了幾頓,加上從肅王爺那裡哄來的,不過能多享用幾頓罷了。
以她目前的财力,無論如何辦不起如此品階的酒樓。
是以,她去白樊樓并非絕對是為了品評食物,而是懷着“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則無所得矣①”的想法,借鑒一翻。
“既然出來的目的,便是品嘗各大酒樓的美食,怎麼能少了白樊樓呢!”柳裁站在兩人中間,牽起她們的手,笑着道,“門大嫂子不必為我省錢,咱們明日歇上一天,後日還要接着出來呢。”
除了大酒樓,祥瑞街還有數不盡的奢華店鋪,吸引着京城裡的無數富戶遊完采買。
從此地去禦街,隻需沿着勾連着兩個街道的富民巷,一路走到頭即可。
三人手拉着手,以防被人沖散。
祥瑞街聚的是富貴之人,街面整齊幹淨,禦街上各地遊人交織,更有京兆府和街司整頓治安和街容,亦是繁華平和。
隻有富民巷,連接京城兩條人./流摩肩接踵的街道,吸引富人和遊人,也吸引窮人,是個三教九流彙聚的場合。所以,路邊總能看到乞讨者。
乞丐中,有年老力衰的老者,有年輕力壯卻好吃懶做的壯年,也有懵然不知的幼童。人來人往,總有好心人施舍。
一路過去,柳裁三人也散了幾十個銅闆給老者或者幼童。
抵達禦街時,正是人潮狂湧的時候。
禦道寬兩百步,中心禁行人和車馬,隻在道兩側的禦廊裡準許人員通行和商販經營。②
放眼望去,禦廊裡擠滿了售賣吃食和日常用品的商販,叫賣聲此起彼伏,遊人擠擠攘攘,你來我去,鼎沸至極。
因腹中飽脹,三人隻在日用雜貨、書畫文房四寶、服飾布匹飾品等商販那裡遊逛。
尋個茶鋪,飲了碗茶水,欣賞一會兒禦河邊盛放的桃李杏等木,粉白一片,似美人香肌,微風拂過,撒下一片香氣。
消食的差不多,沿禦街步行數百步,宣德門前東轉不遠,便能望見一座三層相高、高聳俊秀的樓宇,便是白樊樓了。
才至酉時,白樊樓已上燈火,珠簾繡額,燈燭晃耀③。
入樓,過百步走廊,三人随小二入一閣子中等候,閣中懸挂名家字畫,紅木桌椅茶幾④,并供應上好的龍團勝雪茶水。
一盞茶畢,小二引三人登二樓雅間,薦樓中酒食。
雅間裝飾亦非同凡響,比普通富戶人家還要奢華,高檔些的雅間,配備專人服務。
比如肅王爺裴寂與他的表兄衛國公府世子爺崔景讓,進的便是柳裁她們隔壁更勝一成的。
最雅緻的房間還不在二樓,往日世子爺呼朋引伴請客飲酒,都是直奔三樓。
看世子爺身旁立着一個殺神一般的公子,小二不敢貿然相問,猶豫幾次後還是收起了素日裡的手段,垂手恭立一旁等候吩咐。
“柳家小姐這是何意啊,從早到晚,這都進了五家酒樓了。”
崔景讓一臉戲谑,好似在譏諷人,一朝發了财,見什麼都好玩,吃什麼都新鮮,像沒見識的土财主進城,可着勁兒地吃喝玩樂。
裴寂臉色憋得發青,一言不發地瞪了他一眼。
二人相約一早出城跑馬,兩列人馬過朱雀門時,瞧見柳裁攜着二女有說有笑在街上走動,雖馳過去一段路,裴寂還是勒馬調轉,跟了過去。
尾随一整天,裴寂什麼時候做過這等偷偷摸摸的事情,一路上不知被崔景讓嘲笑了多少回。
随着柳裁三人進出酒樓的次數越來越多,場所也越來越華貴,倆人也越來越疑惑。
不過崔景讓疑惑的是,那麼一個嬌弱美人兒,怎的享用起美食來,如此登不上台面,太俗了。
而苦主裴寂,則氣急敗壞,騙到錢後擺起闊來了?擺闊似乎也沒有必要一天吃喝五次,簡直匪夷所思。
裴寂一張臉黑氣環繞,一副随時暴起傷人的隐忍姿态,崔景讓見好就收,不再打趣他,吩咐小二:“和隔壁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