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法冷敷,柳裁隻得隔上一會兒,便用濕帕子擦擦柳驚春的額頭,聊勝于無,總能讓她舒服點。
煎好藥後,兩人照顧柳驚春喝藥,又交替着給她用涼水擦腦袋,折騰到近五更天,柳裁摸了摸她身上有出汗的迹象,這才算能松口氣。等出完汗,體溫降下來後,柳裁才敢回自己屋子休息。
一大早,柳裁方梳妝好出房門,正要去看柳遇春,竈上的高婆子攔住了她。
“大小姐,有人往門房送來了一封信和兩瓶藥,讓交給你,說是肅王府的人。”
她接過信和藥,方記起裴寂說的話,不知他被什麼事情耽擱住了。
回屋閱信,隻見信封上寫着“柳小姐親啟”五個字,筆記俊秀飄逸,周正裡藏着些灑脫意氣,頗有少年得意春風八萬裡之感,跟他嚴正老成不善言辭的模樣,很不向同。
信中稱其為阿寶,言說宮裡有事,憂近日暫不能相見,恐其擔心,特寫信告知。之後又啰嗦幾句修養身子的話語,事畢見。
落筆“見心”。
見心。柳裁的指尖劃過這兩個字,她笑了笑,《莊子》有言,“心齋坐忘,返觀内照”,勸誡人通過修行照見内心,尋找自我本真。
不知他如何修的,可否照見了自己的心。
将信箋放入首飾匣子裡,柳裁拿着肅王府送來的藥,去了柳驚春房間。
楚星辭正在給她抹藥,一邊上藥,一邊唠叨,聽得柳驚春本就昏沉的一個腦袋有兩個冬瓜那麼大。
看到柳裁進門,像是抓住了救星,瞬間來了點精神,她喊道:“阿姐,還是阿姐來給我上藥吧!”
“這是肅王府送來的藥膏,一罐消腫化瘀,一罐祛疤,想來是有名貴藥材在裡頭的。”柳裁往前慢走幾步,俯身見禮。她邊打開裝藥的罐子,推到楚星辭跟前,邊問道,“二寶受傷頗重,母親看需不需試試這藥?”
楚星辭一聽是王府裡的藥膏,馬上起身,讓出位置給柳裁,讓她給女兒抹藥。
她沒懷疑肅王怎的神機妙算知曉家裡有人受傷,而是先想到這死丫頭有點本事,真拿捏住王爺了,王府裡的東西當然比尋常百姓家的靈驗,這下不用擔心二寶身上留疤了。
倒是柳驚春雖然腦袋沉沉,卻一把抓住了關竅。但也正由于昏沉着,想到疑惑處,便立即脫口問了出來:“肅王爺怎麼知道我受傷了?”
“昨日外出,傷到了手臂,恰巧被肅王爺撞見。”柳裁淡定答道,“沒想到一早便遣人送來了藥,也是該你好運,否則傷得這般重,哪裡去尋靈丹妙藥來治。”
三言兩語将話題遮掩過去,怕柳驚春再蹦出什麼驚人問題,便道:“夜裡折騰到大半夜,趕緊好好補個覺,别東想西想了。”
一說起夜間發熱這話,柳驚春反而清醒了兩分,她争着無神的眸子看向楚星辭,怏怏不樂道:“娘說疼我,昨夜藥膏是阿姐給我塗的,湯藥是泗水煎的,娘看都沒看我,分明心裡沒我。”
“死丫頭,忘恩的東西!”楚星辭聽到女兒的數落,頓時不快起來,“老娘被你氣個半死,你又何曾問過我半句?你爹怎麼沒把你打死!”
“母親先回屋消氣吧!”柳裁隻動嘴皮子,眼神都沒給她半個,“二寶身體虛弱,經不起娘的刺兒。”
楚星辭裝模作樣地囑托一番後,果真離開了。柳驚春便抱着枕頭哽咽起來:“阿姐,娘不疼我,她心裡眼裡隻有三寶。”
柳裁已經給她把大半的傷口摸上了藥,她道:“母親疼不疼都不會狠心要咱們的命,她嘴上都是男子的仕途前程,但若真的要拿命換,恐怕是不會答應的。
“藥馬上摸好,你再睡會兒,養好精神。高婆子正在熬雞湯,聞見味兒了沒,睡醒就能喝了。”
由于傷病,柳裁無法同展紅鏡履約再次品鑒酒樓美食,隻好讓小厮捎過去一封信,并百兩銀票一張,拜托展紅鏡幫她完成既定計劃。
如楊氏所言,展紅鏡果然很能幹,在沒有柳裁的情況下,依然詳細探訪了三家酒樓的酒食情況。
柳裁拿到記錄的小冊子後,一個人又寫寫畫畫搗鼓了兩天,終于下定決心開個小點的酒樓。
這幾日裴寂被皇後按在了後宮。
皇後娘娘滿心歡喜,心肝兒子沒有通房侍妾并非不近女色,而是潔身自好,喜得她立即命人将各大家族裡人品俊秀、容貌出挑的小姐的名字變成冊子,讓兒子挑選。
雖知等了半天,兒子連名冊都沒打開,直接視她的苦心如無物,老母親不免肝腸寸斷。
“老九,我的兒,好歹翻翻呢。”皇後娘娘陪着笑臉,“男子到你這個年齡,早都成婚生兒育女了。”
“婚事,兒子自有主意。”裴寂坐的端正,拒絕的也幹脆利落。
聽他話意,似已有心上人,皇後便笑着打探道:“哪家的?”見他不語,繼續問道:“在冊子上嗎?”
又觀他神情可知曉人不在冊子裡,那便不必再猜,必是那柳家的小美人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