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雲眠很長時間都沒有回應他的話,隻是半低着頭,發絲被花燈映成粉色,一雙溫潤如水的眼睛輕垂着。
她似乎一直在注視端詳着花燈,像在思索什麼。
慢慢的。
遲郁不免有些慌張。
他是不是說錯話了?
正在他思考該怎麼開口時,雲眠突然擡起頭,撞入他流露着擔憂的眼睛。
目光碰撞的瞬間,心底像有一根弦繃緊。
雲眠看着他,輕輕勾了勾嘴角:“謝謝。”
——松開。
遲郁後知後覺:“謝什麼?”
雲眠眼神直白熾熱,像要把他看穿,但最終隻是輕搖了一下頭:“沒什麼,謝謝你給我買花燈。”
話音剛落,她心中卻泛起漣漪。
謝什麼呢?
……她也不知道。
終于從那段如被水淹沒的回憶中探出頭,得以喘息。
她才發現自己很久沒有說話。
也許是,謝謝遲郁給她的雙份肯定吧。
雲眠拿着花燈的右手緩緩放下,光線随之變暗。她用左手很小幅度地勾了下遲郁的手指。
但遲郁沒有牽她。
雲眠僵了一下,轉過身。
她一低眼,便看見他手裡的一袋冰糖草莓,很大的袋子,滿滿的冰糖草莓,看起來十分壯觀,十分的“遲郁風格”。
雲眠一愣,皺了下眉:“……你這是?”
遲郁動作很快地把袋子換到另一隻手:“雖然不是很多,但我把剩下的都買了。”
說完,他便伸手想去牽雲眠。
指尖相觸。
雲眠立馬抽回了手:“不是很多——你買了多少?”
“沒數。”
雲眠:……
“我讓老闆全裝起來了。”
遲郁帶着幾分無措:“……是不夠麼?下次我早來。”
雲眠:……
“不是。”她揉了下眉心,“我就一張嘴,吃得完這麼多嗎?”
她突然有些頭疼。
以前怎麼沒發現,遲郁這麼浪費。
等一下。
之前,他好像也這樣。
雲眠随口一說喜歡吃草莓,他會在第二天把水果店的草莓搬空。
雲眠吸了口氣,看了他半天:“平時你想吃什麼,也是這樣買嗎?”
遲郁沒說話。
半晌,雲眠正思考着該怎麼處理這堆東西時,他突然開口:“……我平時什麼也不想吃。”
他本就聲音好聽,磁性又低沉,此時像帶着一抹委屈,顯得很惹人憐愛。
“我隻有跟你在一起,才買這種東西吃。”
雲眠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好像确實如此。
在她認識遲郁的三年裡,她從未聽過遲郁說想吃什麼,或者喜歡什麼。
這種事情發生在家纏萬貫的大少爺身上似乎太過荒謬。因此從前談戀愛時,無數次他們并肩坐在小吃攤前,雲眠問他喜歡吃什麼,他答不出來,雲眠都覺得他在逗自己玩。
“那你現在想吃什麼?”
遲郁思索半天道:“我都可以。”
“那你平時吃什麼?”
“吃家裡阿姨做的飯。”
“……那你跟朋友出去玩吃什麼?”
“我隻跟你出去玩過,吃你想吃的。”
雲眠心裡一頓。
遲郁雖然人緣很好。
但好像——确實沒聽說過他有很好的朋友。
見雲眠又不說話了,遲郁心情也低落了下來,道:“……對不起。”
雲眠沒有回應。
事實上,她根本沒聽到遲郁在說什麼。
此時此刻,她腦中波濤洶湧。
……以前怎麼沒發現遲郁這些鮮明的“特點”。
買東西直接買所有的,出去玩不想排隊拿錢趕人,種種。
雲眠不由得笑出了聲。
遲郁一顆心正惶惶不安,見她突然笑了一聲,嘴角一僵,聲音更軟了:“……我不知道,對不起。”
雲眠這才反應過來:“啊?怎麼了?”
“就是,我覺得你生氣了。”遲郁道,“我下次不買這麼多了,你别生氣。”
“好不好?”
雲眠點頭:“那你下次買多少?”
遲郁打開袋子看了一眼:“一半?”
盯着雲眠的表情,他聲音越來越大:“十根?六根?……三根?”
最終,遲少爺自信滿滿地說出口:“買一根。”
有點可愛。
雲眠控制不住彎了彎嘴角:“可以。”
最終,在雲眠的指導下,遲郁将冰糖草莓都分發給了路過的女生。
雲眠站在不遠處,看他發傳單一般發着冰糖草莓,心裡嫣然。
遲郁怎麼,乖得可愛?
全然不知自己在别人心中已經變成了乖寶寶的遲郁發完了最後一根冰糖草莓,揚起笑臉扭頭看向雲眠。
像在邀功。
雲眠伸手想摸他頭。
但在半路又轉為牽了一下他手:“真棒。”
遲郁立馬握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