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漾坐在觀衆台上,翹着腿玩手機。
少女的皮膚白得發光,低着頭,露出一截纖細的天鵝頸。
漂亮的少女總會吸引膽大的人前來試探,詢問是否能加聯系方式。
隻是看見她身後的羅維,又心生懼意。
舒漾很少會在遊泳館坐這麼久,大多數時候她都偷偷溜走,所以看她眼生的人不少,甚至有的老師也不認識她:“你是哪位老師的學生?”
舒漾回答:“李雪萍。”
“哦,李老師啊。”對方點點頭,看了眼正在指揮男女隊訓練的李雪萍,見她閑坐着無聊,又問,“你不用訓練嗎?”
舒漾這才擡起頭,看向這位面容溫和的女老師。
對方身姿曼妙,眼角雖有細紋卻不影響優雅風姿,手裡握着保溫杯,胸前挂着工作牌,寫着舞蹈指導老師陳雪華。
舒漾搖頭:“我是替補,不用訓練。”
陳雪華就笑問:“那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們舞蹈隊玩玩?我們這邊剛好缺個人。我看你很合适,或許可以考慮一下來跳芭蕾。”
舒漾并不想去什麼舞蹈隊,對芭蕾更沒興趣。
她搖頭拒絕。
陳雪華頗為遺憾地握着保溫杯,像是想起什麼,淡笑道:“我女兒也跟你差不多大,隻可惜她底子不行,不會跳舞。如果她也能上台表演的話,應該會很美吧。”
也不知哪句話觸動了舒漾,她好奇地追問:“底子不行是指多不行?”
陳雪華停頓幾秒,有些怅然地笑了笑:“她天生殘疾,缺了條腿。”
舒漾一愣。
陷入短暫的沉默。
陳雪華倒沒有太大反應,她隻是可惜沒能說服舒漾來舞蹈隊,正準備離開,忽然衣角被人扯住。
舒漾擡起頭:“老師,我試試吧。”
陳雪華有些驚訝,望向她,似乎在确認她的想法。
舒漾點頭,眼神堅定:“我想試試。”
陳雪華立馬高興地去跟李雪萍商量。
對方随意瞧了眼舒漾就點了頭。
舒漾的底子其實很好,隻是她經常偷懶,還逃課。
别說訓練,平時除了硬性的考核測試外,其餘活動一概不參加,李雪萍也很無奈,所以陳雪華向她借人,她當然十分樂意。
陳雪華也是趁着休息時間出來走走,剛進遊泳館,就看見觀衆台上低着頭的少女。
纖瘦,白皙,清冷,恬靜,像隻白天鵝。
她們舞蹈隊也準備了節目參加這次的表演賽。
泳隊準備的男女雙人水上芭蕾,和她們舞蹈隊的芭蕾舞異曲同工,甚至難度還大些。
隻是不湊巧,隊裡有個小姑娘剛生了場大病,尚未痊愈,無法參賽。
偏偏她又是領舞,時間緊迫,一時竟選不出合适的替補人員。
正發愁呢。
沒想到碰上舒漾,一眼相中。
陳雪華再三打量着舒漾。
總覺得她的身段,樣貌,氣質都非常出色,是個跳舞的好苗子。
舒漾被領到李雪華的舞蹈隊,她們的訓練館就在遊泳館隔壁,很近。
身後的羅維也站起身跟過來。
陳雪華見他一直跟着舒漾,有些疑惑,又不好多問。
舒漾就貼心解釋:“這是我小叔給我安排的保镖,因為我身體不好,他怕我大熱天中暑,派他看着我,免得暈倒在外邊。”
少女一本正經地撒謊。
身後的羅維也沒否認,好像她說的話與自己無關。
陳雪華露出了然的神情,不過又聽說她身體不好,想起那位重病未愈的領舞,又擔心地問:“跳舞不會影響身體吧?”
舒漾笑着搖頭。
陳雪華這才放下了心。
舒漾剛來到舞蹈室,就看見有人悄悄指着她,竊竊私語什麼。
“那個女生,是不是勾搭教授那個?”
“好像是……”
“她怎麼來了?”
之前老變态的事确實被費賀章強行壓下去了。
可畢竟是同校生,老變态還正好教的是英語統課,流言蜚語不少,不少人都将此事當小道八卦聊,久而久之就傳出去了。
舒漾沒搭理她們。
她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面,更不用說她是給陳雪華面子來的。
換好芭蕾舞服後,她借用了領舞的鞋子。
那名領舞的身材跟舒漾差不多,鞋碼也正好,巧到像是刻意為她準備的。
雖說舒漾是陳雪華臨時找來的人,大家沒指望她能跳得多好,但效果卻出人意料。
沒想到舒漾無師自通,舞姿儀态絲毫不輸這群專業舞蹈生。
舒漾小時候其實學過芭蕾。
隻不過那是梅媞逼迫她學的。
梅媞給她報了私人舞蹈班,每個禮拜她都要在舞蹈室裡煎熬七八個小時,并由老師專程一對一指導。
還讓她學鋼琴,每天下課後就鎖在琴房練兩小時琴,不練完不準吃飯。
舒漾對舞蹈彈琴之類的毫無興趣。
可梅媞卻覺得,這就是她留在費家的資本。
像費家這樣的豪門,如果培養的小姐不懂才藝,既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簡直跟外邊領養的沒區别。不僅會被人瞧不起,還要被費家人嫌棄,說不定還要被人懷疑她的來曆。
于是那時候,梅媞對舒漾苛刻到極點。
隻要不合她标準,就要被她用筷子抽手心,扇巴掌,或者不給飯吃。
三頓餓兩頓是常有的事。
梅媞俨然把舒漾當成攀附費家的搖錢樹。
隻要護住這盆寶貝樹苗,她就能在費家站穩腳跟。
後來她們搬到費家老宅住,梅媞過分的責罰行為才逐漸收斂。
尤其是在她有了費理鐘這座靠山後,梅媞隻能暗戳戳用指甲掐她,也不敢做更出格的舉動。
更多時候是用眼神警告她,用言語辱罵她。
可舒漾根本不聽她瞎說。
甚至還會跟她打架。
梅媞一邊怨恨讨厭她,一邊又不得不巴結她這顆搖錢樹。
長大後兩人的強弱關系颠倒,舒漾就變得愈發肆無忌憚,後來舞蹈不學了,琴不彈了,書法也不練了,整天就跟她對着幹。
這三年裡,她們經曆了最激烈的争吵。
後來梅媞管不住了,舒漾做盡了她能想到的叛逆事,唯獨沒有談戀愛。
有不少男生對她施以好感,有同班的,也有學長。
可她隻想為費理鐘守身如玉,對别的男人毫無興趣。
有時候,她看見那些男生還會嗤之以鼻。
幼稚,膚淺,可笑,完全沒法和她小叔比。
年長者自帶的冷靜理智,成熟穩重,對她有着極大的吸引力。
那種超越年齡段的掌控感,那種遇事時的從容,以及細緻入微的體貼與寵溺,讓她心甘情願臣服。
連閨蜜範鄭雅都時常調侃:“見過你小叔後,你還能看上别人?”
每逢這時,舒漾就笑笑不說話。
舒漾确實看不上别人。
但她也不允許别人看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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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理鐘出現在舞蹈室門口時,引起一陣騷動。
那群練舞的女生紛紛駐足,攀着練舞杆偷偷打量他,表情皆是一片驚豔,眼神更是袒露着少女們不齒的心思。
男人高大的身形擋住了門外的斜陽,黑色西裝極好地展現他的身形,寬肩窄腰,将那股優雅從容清冷禁欲完美彰顯。
輪廓冷峻,鼻峰挺直,夕陽在漆黑的瞳仁中泛起棕色的淺光。
隻是他的目光巡視一圈後,最終凝聚在某人身上。
舞蹈室内響起竊笑聲。
有人已經開始悄悄說起露骨的話,也有人害羞地抿唇低頭。
舞蹈室内很少有男人過來。
尤其是這樣一個相貌英俊的男人。
不過他是來這裡找人的嗎?
衆人紛紛納悶。
望向陳雪華,陳雪華也一臉茫然。
費理鐘先是跟門外站着的羅維打了聲招呼。
羅維就自覺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