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影道:“今晚,你有沒有——”
話沒聽完,蘭情下車。
巴士後座的演員投來目光,“沈老師,小李幹嘛下去了?”
沈寒影面上的笑容還未褪,讪讪地收起手,沒過片刻,蘭情重新出現在登車口,提着囊鼓的塑料袋分發瓶裝飲料。
“買飲料去了呀,早說嘛,哪用那麼費心。”
“小李呀,以後别再一聲不吭下車了。”
趁着大家站起來拿飲料,蘭情不動聲色坐到後排,和沈寒影岔開座位。
前排若有似無的視線仍在跟随着她,沈寒影甯靜注視着,回頭,沉默地擰開手中的飲料瓶。
在場都是洞悉力極強的演員,瞬間捕捉到這微末的舉動,有人起哄,“我看小李啊,不會是因為想請沈老師,所以才請我們所有人喝的吧?”
“敢情我們是沾了沈老師的光啊哈哈哈。”
其餘人跟着歡笑起哄起來,一掃方才巴士上死氣沉沉的工作疲氣。
沈寒影不肯定也不否認,看向蘭情,似乎大家都在等作為主心人物的她一個答複。
好做媒人是什麼人類通病麼?
蘭情放下飲料,走向沈寒影。對方的眉眼變得溫和,就在以為蘭情要重新坐下時,車輛一個颠簸,蘭情順勢手滑将離沈寒影最近的起哄者腦袋推向他。
二人險些“禮成”,起哄者神色慌亂地起身,錯愕地縮着瞳仁。
向上看,對上罪魁禍首一臉關懷的笑。
蘭情一隻手臂搭在靠坐上,仿佛事不關己,甚至有閑心打趣:“親下去你可就要嫁給沈老師了哦~”
巴士上的人臉色微妙,全場霎時間隻能聽見蘭情獨自一人發出銀鈴般的笑。
再無人起哄,大家都打起圓場自覺閉口不再談。
下車後,沈寒影自證般主動解釋,“我隻是想今晚約你吃個飯而已。我們是青梅竹馬,我本來以為自己找不到你,可命運又讓我再次遇到,這是件很緣分的事。”
“蘭蘭!”他隻來得及抓住她背影的圍巾,“你在怕什麼?怕我的影迷嗎?”
蘭情笑了,但沈寒影帝心可沒一點笑意,他還是保持着一貫的儒雅,怔愣地松開手中圍巾。
“我隻要一種男人。”
沈寒影認真地傾聽她的擇偶條件,蘭情道:“肯為我放棄事業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
像是聽到什麼驚世駭俗的妖言,沈寒影蹙起眉頭,“别鬧。”
“做不到呀?”蘭情目光刺刺,帶着幾分揶揄的意味,好似在凝視一尊沒有生命和人格的物品,沈寒影略微不适。
女人們落到他身上的目光從來都是崇拜的、憧憬的,宛如供上神壇,這才是他習以為常的舒适區。
蘭情:“怎麼樣?我開出的約會條件不高呀?你退出影壇甘願相妻教子我或許考慮一下。”
沈寒影不可能為任何人放棄事業,女人就更不可能。
“你是在說這些話勸退我嗎?”
“是實話。沈老師,你從一開始就搞錯了定位,我和你可不是朋友,是競争對手,影帝不需要兩個。”
她來了,沈寒影的影帝寶座可以讓位了。
多餘。
蘭情從來沒想過和人共分影帝頭銜,“你呢,最好的選擇就是靠邊站,把影帝位置自覺讓給我,除此之外沈先生,你對我沒有任何價值。”
每天收割氣運已經很累了,夜晚留來睡美容覺不好嗎?
蘭情在電影裡雖然是個女四,但好在劇本紮實,配角也有人物弧光,配合她的演技,打出一套滿意的答卷。
觀衆雪亮的眼睛和票房不會說謊。這年頭通過炒票房洗|錢的操作尚未興起,高票房都是實打實的觀衆優選。
不止許多業内人開始留意“李蘭情”這個名字,場外觀衆先一步注意到了她。
包括看過電影的趙啟州。
時至今日趙啟州還是忘不了那天在粵菜館的争辯。
“你到底是什麼人?”問出這句話時他便落入下風。
“說話啊!你到底想幹什麼!李蘭情,我招你惹你了?”他失控的怒聲裡,蘭情還是笑着不說話,穩地想根沒情緒的逗貓棒,讓人抓狂。
數雙眼神被怒号引來,聚在趙啟州身上,他謹慎地瞥着四面八方責備大聲的眼神,收起神色,有氣發不出,眼白忍出血線。
那天,趙啟州花了很長時間冷靜,他變得不像自己。
“為什麼會是李蘭情呢?”趙啟州懷疑自己在做夢,那天的記憶是虛拟的。可是蘭情的臉明亮地出現在影院上,提醒他現實不是夢。
跌落塵埃的李蘭情确實東山再起了。
但是……李蘭情演得真的很好啊……
“是個好電影。”他望着屏幕由衷地呢喃。
說完話,趙啟州如夢初醒般發覺自己的喉嚨發出了哪幾個字,立馬禁閉住嘴,狠狠搖了圈腦袋,克制住情愫。
之前說李蘭情做不成演員、默認李蘭情沒有演技的揣測成了一紙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