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有座療養院,近年新建,山高水深,待遇未知,正是對外宣傳吸納新用戶之際。
李彩霞被蘭情送到此處,續了二十年入住合同。
“不要!我不要進療養院!你帶媽媽回家好嗎?媽求求你、媽再也不罵你了!”李彩霞掙脫陪護人員,扒拉住蘭情的褲腿,但她一個人哪抵得過一群工作人員,又被哄着、帶着進了安排的房間。
家暴難以定罪,李父要不了多久就會釋放,療養院算是個隔絕傷害的好地方。
還能省得李彩霞半路殺出妨礙任務。
蘭情問随行的院長,“你們這兒包治病嗎?”
随後指了指身後不斷傳來錘門生與咒罵的房間,“您也瞧見了,我母親精神不大好。”
院長心領神會,“同志放心,我們和市裡最好的精神病院有合作,一旦發現問題會第一時間送病人入院診療。”
房門的門把鎖空隆隆響着,李彩霞嘶喊:“我根本沒病!”
蘭情扭回頭,面上挂着官方的笑:“給她找個心理醫生就好。”
處理完李彩霞沒消停幾天,蘭情接到一個電話,是警方打來的。
她第一反應是趙啟州又犯事了。鑒于對方在踩縫紉機,可能性很大。
但電話那頭的警方明顯不認識“趙啟州”三個字,開口就是找到了她的前夫,請她去辨認。
前夫?哪個前夫?她還有另一個前夫?她怎麼不知道?
結果警方接下來說的話更為破天荒,“您的丈夫法律意義上已死亡銷戶,但據我們調查是欠債假死逃亡,且涉嫌謀殺僞造屍體,我們也是蹲了好些年,終于抓獲。”
蘭情:“哦。”
收到。
警方納悶了,這姑娘似乎一點不意外,正常人聽到和自己天天共寝的亡人不僅活得生龍活虎還犯了命案,腦子都要宕機了,蘭情卻跟沒事人似的。
該不會是知道點什麼?
“您似乎對事件并不驚訝。”
“我習慣了。”
蘭情以一種過來人的語氣開導通話的警察,“沒關系的,放輕松,我們什麼時候去指認?”
在警方的友好協力下,陰陽相隔的兩夫妻終于再次相見。
名義上已成鬼魂的前夫正“飄蕩”在審訊室的椅子上,跟記憶比消瘦了許多。
警方的審問下他一言不發,在看到蘭情後,不願多說作案細節的嘴也有所松動。
“對不起,小蘭,當初我不是故意抛下你,隻是被逼得沒辦法,接受不了自己的失敗,想單獨靜一靜。”
“那你為什麼殺人?”
“因為我愛你。”
蘭情表情一言難盡。
前夫道:“我接受不了自己搞砸生意,我答應過要帶你過上好日子,可要是不假死的話背着一身債我哪能翻身?”
那可是幾百萬的巨債啊,掏空他的心血也還不上。
“一想到要讓你再過上好日子,我就對一個流浪漢下手了。隻有我活着以後你才能過上好日子,命都沒了我還拿什麼搏?”
“這就是你的苦衷?”蘭情珠光寶氣地睨了一眼,“就為了幾百萬殺人?”
就為了?前夫瞪大眼,幾百萬數額還不夠大嗎?
辦案的民警撓撓頭,涉及金錢的話題受傷的永遠是體制内。
“我做這些都是因為你,小蘭。我愛你,隻是用錯了方式。”
蘭情道:“一次也沒回來,任由女兒和妻子承擔你的爛攤子,好有苦衷啊。”
“你會原諒我嗎?”
窮途末路的人總愛抱一絲搏得原諒的期待,他們也原諒不會抹除發生過的事,單純是為自己求個慰藉,讓自己能有個輕而易舉放下道德負擔的由頭。
蘭情想都沒想:“不會。”
希望的火苗被澆滅在冷雨中,前夫神色染上灰蒙蒙的失落,“小蘭,我們夫妻一場我——”
“不會。”
和任務無關的事,她隻想着趕緊送走。
前夫哥毫無疑問被判刑,第二天就踩上了縫紉機的踏闆。
一所監獄中同樣也有個在踩縫紉機的趙啟州。
剛踩完縫紉機出來,趙啟州以為自己撞鬼了。
監獄鬧鬼了,他竟然看見李蘭情的亡夫。
趙啟州低頭匆匆回了自己房内。
奇怪的是,今夜監獄的燈壞了,獄友直冒嘀咕,剛維修的又壞了?
趙啟州假裝閉上眼,早早睡下,但是後半夜,他還是醒了。
四下黑漆漆的,唯一發出的聲音,是獄友的輕鼾,更蕭索了。
床邊的牆像被墨水打濕的紙巾,黑暗蔓延上來,伴随一個女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