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飛船的研發有了突破性的進展,人類發現了埋藏在地底星際聯邦時代的飛船資料,照貓畫虎調整着實驗。
而少年的研究再一次失敗。他郁悶了一小會兒,轉着輪椅來到花園。花園已經擴建成一座庭院,門外依稀能看見沐浴在光裡的墓碑。
他在每個碑前放下一束花,又想起蘭情。墓碑旁有一個空位置,是他為自己預留的,可如果她醒來之前他已經提前躺進去了呢?
連一個醒來迎接她的人都沒有。
那座長草的空墓被填平了,一根鏟子撇在地上。少年來到冷凍艙前,從艙外看去,泡在液體裡的人臉模糊難辨。
蘭情還是沒有醒來。他說不上是慶幸或是難過。
慶幸她仍然在一個美好的世界裡存活,過着想要的生活;難過以自己的壽命,也許等不到她睜眼的那天。
如果那一天到來了又該怎麼辦?她不喜歡這個世界,自己卻沒有足夠的能力将她真正送回屬于她的世界。當她發現還要在這個世界繼續生活的時候,會責怪他嗎?
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揣測未來。
第一架現代星際飛船成功造好,升天的那一天動物和人類舉行了連續幾周的升天典禮。腳下的這顆星球像一朵開過時的花,在漸漸枯萎,許多生物陸續移民到了星際飛船上。
庭院破敗了,流經山腳的雪水許多年前就枯竭了,隻有輪椅上的他在屋門前扶着枯藤。
也許是中央AI附身無意造成了一些殘留,他意外地發現自己各項機能的衰老比普通人緩慢得多。
平等國上最末一批還沒有移民太空的人類在這一年正式登上飛船,她們來問他要不要一起同行。
身為将人類從AI手中解放的功臣之一,她們希望他接受邀請。
“将人類從AI手裡解放?”少年覺得新奇,“現在外面都這麼稱呼我了嗎?”
這才不過百年,人們的思想和政治理念就天翻地覆,中央AI剛銷毀時,他還是人人敢怒不敢言背地嫌棄的滅國元兇、平等制叛徒。
“你們該謝的不是我。”他眨着眼睫,手無意識地拂過冷凍艙。
新政權的統治下蘭情已經成了神般的存在,她被塑造成沒有瑕疵的聖人,匆匆出現又神秘消失,每個飛船都擺有她的挂畫、塑像。
來訪的人架了架眼鏡,“前輩,您應該聽說了外界對您的一些風言風語,外界的動物都說是您為了獨攬大權殺掉了聖人,不然沒有辦法解釋為什麼聖人突然消失了。”
“但我們不相信,如果您真殺了她不會隐居那麼多年。”
“是麼。”少年動着嘴唇,手中畫畫的筆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
“我們給您留了一艘備用飛船,如果您決定好了可以來找我們。這顆星球越來越不适合人類居住,您總有天也會離開的。”
一句話點醒少年,他手中的筆停住。
來訪的人走了。
畫筆被“啪”地放到一旁,他看着天,外面的天不算好看。如果蘭情醒來後看到的一顆破敗的星球,一定會失望的吧。
他最終還是帶着冷凍艙、駕駛着飛船飛上了天,卻沒有選擇和人類大部隊彙合,而是開向了反方向。
“我們出發了。”少年輕叩冷凍艙,語氣自然地蘭情宛如一直醒着一樣。
“等你醒來說不定會是在一個更美的地方,姐姐。”
船窗外,大片連着大片的土地荒廢在地表,像是被吸幹精氣;船窗内,一醒一睡的兩個人一個在艙外一個在艙裡,踏上新的尋路。
星球已殘破,庭院已荒蕪,飛船已淩空,最後的人類高歌着,消失在天穹盡頭。
而他,要載着小船繼續流浪。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