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長生的臉色很淡,哪怕是喝了酒,有點暈乎乎的,他也不是那種喝酒會上臉的人,剛剛洗了把臉,頭發有些濕,但這會兒熱意上來了,他解開了襯衫靠上的兩個扣子。
屏幕一亮,那頭的樓七月好像也剛洗完澡,穿着睡袍,發梢還滴着水,一看見對面的宋長生,他擦頭發的手一頓,眯了眯眼,靠近鏡頭:“你在家嗎?”
喝了酒的宋長生也很少有迷糊的時候,但他這時候确實是有些疲累了,大腦一時之間還控制不住嘴巴,雖然面不改色,但說話卻非常慢,他說:“沒有,我在朋友家。”
樓七月也很敏銳地就聽出了他和平常不同,目光停留在他露出的鎖骨上,瑩□□緻,還有被水浸濕的白色襯衫,眼神微微發暗,然後偏頭道:“你哪個朋友?這麼晚了還放心的住着啊。”
“宋長生,你是不是喝酒了?”
宋長生靠着門,微微擡頭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緩緩道:“喝了一點點,是我大學室友家,放心,安全。”
“哦——”樓七月說,“一點點是多少?”
“大概——”宋長生伸出一隻手,拇指和食指張開,本來想比高度,發現好像不對,又伸出了中指,慢慢地晃了晃,“喝了三瓶啤酒,還有一丢丢洋酒。”
聽聽這形容詞,樓七月笑道:“你喝醉了?”
“沒有。”宋長生阖上了眼眸,輕輕呼出一口氣,不至于喝醉,但确實有點喝多了,他很久不喝那麼多了。
樓七月問:“那你睡哪兒?”
宋長生說:“他家沙發上,唔——就是有點兒小,腳不能伸直。”
“啊,那怎麼辦呐,”樓七月已經坐在床邊上了,毛巾被丢到一邊,有些揶揄地看他,“會睡不好的吧?”
宋長生搖了搖頭,睜開眼,說:“不會,我睡眠質量很好,不認床的……而且這也不是我睡過條件最差的。”
他的後半句話說得很輕,像是在喃喃自語,但樓七月很安靜地聽着,然後問:“那你睡過最差的是什麼樣的?”
宋長生慢吞吞地拿起牙膏和牙刷,垂眸操作,手機就立在輿洗台上,樓七月的視角其實是自下往上的,他甚至能看到宋長生的喉結在輕輕地上下滾動。
這時候的思考時間比平常要長了一些,宋長生沉默了一會兒,道:“睡過石頭床,隻鋪了一層草席,硬邦邦的。”
石頭床?
樓七月也有些奇怪,這個年頭了哪怕是住在農村裡也不至于睡石闆床吧?他輕輕地問道:“那你睡着了嗎?”
宋長生說:“忘記了,忘記有沒有睡着了……不提了。”
樓七月本想深入問問,但宋長生哪怕喝醉了,也是一個極有分寸的人,他看樣子并不想說那些觸及隐私的事兒。樓七月也沒有不悅,微不可查地聳了聳肩,然後循循善誘道:“我家的沙發很大,别說躺一個你了,我倆躺上都不會擠。”
他的語氣有些低沉,像是邪惡童話裡的狼外婆,但宋長生不是小紅帽,他隻是有點迷糊,又不是傻了。
漱了口水,宋長生瞥了眼手機,那冷淡審視的眼神好像在仔細端詳着樓七月,男人大剌剌地坐着,幹脆把手機拿遠了點,讓他能看到自己的整個上半身,笑眯眯地沖他揮手。
誰知宋長生用那種非常露骨的眼光打量他,也不說話。
酒精确實能麻痹人的意識反饋,讓人産生一點邪惡的想法,宋長生看着他,心想:“浴袍裹那麼緊,誰稀得看?”
不過他一直都覺得樓七月長在自己的審美點上,就這麼幾分鐘,他腦子裡甚至想過,反正他也沒談過,先把人騙到手嘗個味道。
但這念頭隻是閃過,連宋長生自己都覺得好笑。
等他回過神來,手機那頭的樓七月臉上的笑容已經越來越大,眼裡的光簡直不能用興奮來形容。
宋長生輕笑一聲:“你少來。”
樓七月也不知道他今天是喝了什麼酒,接了他的電話還敢用這種眼神看他,都是成年男人,他當然能清楚地讀懂剛剛宋長生眼裡那種挑釁般的勾引,和他以往清冷的樣子形成兩個極端,簡直叫他渾身戰栗!
他一邊在想在賽裡木湖的時候,宋長生那種矜持的、冷冷清清的眼神,和眼前這個眼神挑釁的青年簡直不像是一個人,一邊又告訴自己:宋長生是喝了點酒,等他醒了就翻臉不認人了。
樓七月扭了扭脖子,直起身,把手機拿近:“不來就不來。”
擦了擦臉,宋長生站在鏡子前,直視着鏡子裡的自己,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把剛剛那個邪惡宋長生趕出大腦後,他出其不意道:“樓七月,你脖子上那個挂墜是什麼?”
話題突然轉變,樓七月一時沒回過神來,不過他也沒想到都這麼久了,宋長生才想起來問他這個事兒,“你想看?”
“嗯,能看看嗎?”
“能啊。”
樓七月勾起唇角,手上的動作很慢,像是在溜着宋長生的視線一般,慢慢地擡起手,突然,他像是沒忍住一樣笑出聲,幹脆地把那個墜子扯了出來,露出了最底下的吊墜。
宋長生說:“這是,玉雕的……”獸牙?
樓七月:“嗯。”
那是一個青白色的玉質狼牙,大約五六厘米長,牙尖微彎上揚,尖端包裹着黑金,整體圓潤流暢,野性中透着貴氣。
再多的細節通過視頻也看不大出來,宋長生說:“真漂亮。”
樓七月:“哈哈,我也覺得。”
宋長生:“為什麼要戴這個?”
樓七月一挑眉,耐人尋味地笑了起來:“我也不想提這個。”他眼睛裡綴着笑意,看樣子是在逗人。
宋長生也笑了:“行。”
“那上次在松樹頭觀景台上,”宋長生頓了頓,“……你不是說你去新疆有三個理由,還有最後一個理由是什麼?”
樓七月道:“還以為你忘了。”
“下次吧,等你回到伊犁,我就都告訴你,吊墜的來曆,還有最後一個理由。”
宋長生:“又是下次。
那就回去再說。”
“好。”
挂斷了電話,宋長生回到客廳,在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