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祂想見哥哥。
祂透過指縫瞄謝浔,眼眶裡的淚水太多,瞧不清謝浔的神情。
對方的呼吸逐漸平穩,謝浔也緩了口氣,沾滿水汽的手心在被子上擦過,下一秒,石刃抵着對方的脖頸。
謝浔眉目壓低,質問道:“你的觸手呢?”
肉眼可見對方懵了一瞬,指縫緩緩合上,接連的抽噎中白皙的脖頸已然印道紅痕,格外紮眼。
謝浔靜靜等待着,對方說話總是又慢又緩,有時根本聽不清,和剛學會說話似的。
祂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和正常人聽起來沒有區别,緩緩道:“......沒有。”
“少騙我,”謝浔挑眉,他看不懂這“鬼”的伎倆,哭什麼?索性收了刀,單手扣過祂的手腕舉過頭頂,身體伏低,眉宇中帶點不耐煩,“還在哭?”
對上通紅的雙眼,謝浔怔了下,對方直愣愣地看謝浔的眼睛,不曾移開一寸,眼眶裡的淚水化為一團,眼睛紅腫,配上臉頰的薄紅和水痕看起來飽受欺負,不急不緩地喊了聲哥哥。
謝浔生活的環境很少見過人哭,更别說哭的梨花帶雨的漂亮男人,他忍不住多掃兩眼,對方沾濕的睫毛撲閃撲閃,眼淚連線珠子似的。
他不知道眼淚能夠在特殊時間内解決特殊問題,等知道後已經晚了。
謝浔瞥了眼床櫃上的藍條紋領帶,伸手勾過,右手锢人的手勁不由得增大。
祂轉動眼睛,哥哥的下颌離他越來越近,唇角下的痣惹人,身上有淡淡的常青藤信息素味,祂癡癡地看着。
目光莞爾透過謝浔的睡衣領口,祂忍不住吞咽,緊張地眨眼,扭過頭去。
遲來的羞澀。
領帶在手腕上纏繞,祂不懂謝浔在做什麼,疑惑地往上看,直到手腕無法掙脫依舊覺得很有意思。
胳膊形成封閉的圓形,可以把人鎖在懷裡,隻要祂想,哥哥就離不開,可是哥哥在發抖。
哥哥……怕祂。
得知這個結果的祂并沒有觸動,隻是目光開始變得黏膩,幾乎黏貼在謝浔身上。
祂妄想把謝浔對祂恐懼的阈值壓低。
莫名其妙的陰冷感像潮水一般湧來,謝浔擡眸,對方淚眼朦胧。
“……”長了張漂亮的臉也不能掉以輕心。
謝浔在睡衣上不着痕迹地擦手心生出的汗,那一刀足夠讓人輕易斃命,對方的傷口卻完美愈合,不見一絲傷痕,謝浔注意到手背上懶得處理的傷全好了。
一個無聲無息潛入房間的怪物,謝浔試圖穩住對方。
“想讓我給你生小孩?”謝浔故意提起這個話題。
祂先是躲了下謝浔的直視,又忍不住偷看,好一會才道,“......不喜歡......不生。”
祂當時沒想過這麼多,祂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卻對那些白白圓圓的格外喜歡,隻能給哥哥,除了哥哥祂想不到給誰,給别人祂不願意。
本能地想把那些放在哥哥身體裡。
謝浔沉默一瞬,對這個答案相當不滿意,他遊刃有餘道,“可以生。”
對方的眼眸猛地亮起又瞬間黯淡,像蒙塵明珠,哥哥在騙祂,“......不要。”
回答不在謝浔意料之中,但足夠他摸出對方的性格,很聽話,有問必答,也不掙紮。
領帶根本沒用,對方的手勁很大,謝浔手腕現在都有些僵疼,合理懷疑祂在故意示弱?
謝浔試探性将刀拿在手裡。祂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綠光,沒有任何害怕抗拒的行為,絲毫不擔心謝浔會殺了他。
刀尖挑開薄被,一副健康健壯的人類身體,謝浔滿腦袋的疑問,面上波瀾不驚,刀尖正對心髒,“那麼多人,為什麼找上我?”
祂的臉本就紅,瞧不出端倪,嘴巴長開又合上,眼裡全是謝浔,有些東西不用說已經充分體現。
謝浔啞然,他先前也有這方面的猜想,一開始對方總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眼裡除了他就是眼淚。
卧室陷入短暫的安靜,遠處地闆上投影着虛無缥缈的月光,謝浔緊握手中的刀,眸光看似在看祂實際上盯着虛空的一點,尚未凝成實質。
怎麼會這樣?如此一來,對方所有的行為都有了解釋。
謝浔的情緒波動外觀上并不明顯,非人的祂卻捕捉到潛藏在外表下的内裡,祂抿了抿唇,淚水在眼眶裡持續打轉。
上一世,祂請上校吃掉自己的觸手,上校不願意時也是這副表情,祂不懂上校口中為難兩個字,祂隻想讓上校活着。
現在,祂想不明白,明明和之前不一樣,卻是一樣的結果。
拟态在主控沒有意識下潰散,謝浔還未反應過來,刀已經沒入對方的心口。
回神時,對方的半邊腦袋被黑色液體逐漸包裹吞噬,漂亮的五官逐漸化為黑色液體,吓的謝浔瞳孔驟縮,徹骨的寒意在脊背上亂竄。
對方比他想的還要非人,艹,對方本來就不是人。謝浔抓住刀,利落翻身下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床上的怪物,開始為自己的性命擔憂的同時更加明确一點,他不可能殺死這個怪物。
床上躺着的人眨眼消失不見,憑空冒出的黑水母團拔腿就跑,床對祂來說實在太大,沒跑多遠就被反應迅速的謝浔拎在手裡。
謝浔還處于麻的狀态,抓住出于身體的本能反應。
他赤着腳站在床邊一動不動,過了很久才捏了捏水母的觸手,手心全是汗。
觸手又軟又涼,糟糕的記憶完全不給人打招呼齊齊湧來。
謝浔撿起剛剛的領帶,快速在水母團上纏繞,幾圈下來,一個談不上漂亮的死結,可憐的觸手們被迫捆在一起。
謝浔随手把水母團丢在床上,三兩步離開卧室,他現在一點都不想那個東西留在身體裡。
一圈無果,謝浔最後在垃圾桶裡看見咬斷的治療儀。
上面有刁鑽的牙印。
謝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