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幾步反應過來周旻還落在後頭,又回頭看周旻。
因為腳踝扭傷,還被何嘉禮踹了一腳,他隻能一瘸一拐地挪動,速度堪比龜爬。
“你沒事吧~喵?”他憂心忡忡地看着周旻。
周旻苦笑一聲,“……還好。習慣了。”
就這麼會功夫,何嘉禮已經跑進樹屋,“砰”地一聲甩上了門。
“喵嗷——等等——”
大佐慘叫一聲,飛身上前,還是吃了個閉門羹。
他扒在樹屋的木門上,無助地撓着爪子,“開門——開門喵——老子還沒進窩呢喵——”
這句話仿佛火上澆油,何嘉禮聽到立馬放出狠話,“我絕不跟他共處一室!有他沒我!有我沒他!你自己看着辦吧!”
在他哀嚎的當口,周旻已經摸索着門外凸起的樹根,氣定神閑地坐了下來。
見大佐平劉海都差點愁成八字,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他坐下,“省省力氣。他什麼脾氣你不知道?”
大佐長長歎了口氣,肚皮随之一癟。
見樹屋裡半晌都毫無動靜,他終于放棄叫門,往周旻身邊的空地一攤,攤成了一團肉山。
“……我們晚上該怎麼辦?真要睡外面啊……不要啊喵——”
他雙眼放空,盯着夜空。
“他剛才不是說了?有我沒他。隻要我走了,他會接納你的。”
大佐撇撇嘴,“他就是說說而已~他最心軟了喵~”
接着十分義氣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放心,我罩你!有我在,不會讓他再棄養你的!”
聽到他說“再”,周旻眉頭微動。
他不動聲色繼續試探,“恐怕他是認真的。畢竟我們已經分手了。如果不是這次意外,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我,我又何必自讨沒趣?我還是回菲菲店裡等一個新主人算了,你放心,我明天天亮就走。”
大佐急了,連忙側起身子看他,“不許走喵!新主人會有我好嗎?!”
“況且你們剛剛、剛剛在醫院裡不還是好好的嗎?!你哄哄他啊!以前他生氣你不是哄哄他就好了嗎?!他很容易哄好的!”
周旻佯裝迷茫,“以前?哪個以前?我怎麼沒有印象……”
大佐幹脆一骨碌坐起來,連說帶比劃,“就那次!那次,我拔了他電線,他生氣要抽我,你不是很快就把他哄好了嗎?”
“喵!還有,你出門工作,沒接他電話,他在家裡發了很大的火,你一回來他就被哄好了!”
“還有還有!你忘了紀念日,他很生氣,說要帶我離家出走,連行李都收拾好了!那次最嚴重!但最後不也哄好了嗎?喵~”
看着大佐一張一合的粉色嘴套,周旻有片刻恍惚。
和何嘉禮分手半年來,他照常運動、寫作、出書、談項目,從旁人的角度看來,他的生活似乎沒有什麼大的波瀾。
然而隻有他知道,他的心裡從此多了一個不能被觸碰的角落,裡面存放着所有與何嘉禮有關的所有記憶。
那些恐怕早已被何嘉禮抛棄、卻被他小心翼翼珍藏的片段。
比如他在家做PPT時被大佐拔了電源線,他拿起被拔掉的線就要抽大佐屁股,被他攔腰一把抱住,又比如他忘了兩個人的紀念日,半夜被獨自生悶氣的他一腳踹下床,之後連着一個星期每天都買不同的遊戲哄他才将人哄好。
都是些很久遠、很瑣碎的事,就像某個天氣清朗的初春早晨,微風吹過樹梢,又或者秋日爐竈上小火煨熱的冰糖雪梨湯,隻是日常生活中的一個個微小切片。
他曾以為除了他,不會再有人記得這些。
現在,記憶的匣子被打碎,他好像重新回到了和何嘉禮在一起的那幾年。
“怎樣?記起來了嗎?”大佐看着他,雙眼晶亮。
看着他一臉期待他回憶起什麼的表情,周旻喉間泛起一抹苦澀。
“你……都記得?”
大佐瞬間瞪大雙眼,呆若木雞。
下一秒,他飛快捂住嘴巴,瞳孔滴溜溜地亂轉,“不!你聽錯了!我什麼都沒說!喵!”
說完,他又猶猶豫豫看向周旻,“……你别、别告訴……”
就在這時,一直緊閉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
他背後傳來何嘉禮陰測測的聲音,“……告~訴~什~麼~”
大佐仰起腦袋,瞳孔中倒映出一張活閻王似的臉。
那俊美的閻王刻意眯起了他的桃花眼,緩緩朝他擠出一抹假笑,“喵桑,故鄉的櫻花開了,你不回去看看嗎?嗯?”
大佐絕望地用爪子遮住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