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旻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堵在門口的大佐,和斜倚在大佐身側,緊閉着眼的何嘉禮。
他安靜地半躺在那兒,雙手交握在腹部,呼吸均勻,神态安詳。
如果不是在他進門前,這人還在他面前活蹦亂跳的,他幾乎會以為他僅僅是睡着了。
他小心在他身旁蹲下,凝視着他的臉。
大概是這幾天不停奔波,吃不好睡不好,從他再見到他起,他的臉色就一直呈現出不正常的蒼白。
纖長的睫毛根根分明,在下眼睑處投下一片脆弱的陰影,與他眼窩處的青翳連成一片,一看就是許久不曾睡好。
唇色卻仿佛才被人狠狠蹂躏過般,帶着病态的嫣紅。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安靜地注視過他了。
這一看,才猛然驚覺他花了整整三年捧在手心裡呵護的人,咳嗽一聲他都要心疼很久的人,不知不覺間身體竟然變得這麼差!
他昨天在他面前暈厥的畫面還曆曆在目,一天不到,竟然又再次昏倒,而他甚至無法将他從這個詭異的世界裡帶出去!
周旻像即将永遠失去什麼寶貴的東西一般,突地生出一種從高空墜落的無助和恐慌。
心髒仿佛在釘闆上來回滾動般刺痛。
他伸出手,輕輕觸碰眼前人的臉頰,手指卻控制不住地顫抖。
還好,相貼的肌膚溫熱柔軟,事情不算太遭。
他輕聲喊他,“嘉禮?醒醒。”
聲音輕得仿佛害怕将他從美夢中驚醒。
面前的人一動不動。
“他怎麼了!喵!”
見他毫無反應,一直充當靠墊不敢動彈的大佐忍不住焦急詢問。
何嘉禮一直靠坐在他的身側,他根本看不到他現在是什麼情況,隻能感受到他身體均勻的起伏,和隔着衣物傳來的兩腳獸身體的溫度。
周旻皺眉,抿緊唇,像在做什麼艱難的決定。
片刻後,他突然一把将何嘉禮從地上打橫抱起,沉聲道,“大佐,跟上,我們去醫院。”
何嘉禮本來裝病正裝得起勁,冷不丁被騰空納入熟悉的懷抱,他吓得心都跳慢了一拍,差點反手抱住那人的脖頸。
聽到周旻要帶他去醫院,他連忙适時哼哼唧唧,“暈……”
周旻果然立馬不敢再動彈,隻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裡,緊張地看着他,“……嘉禮?”
大佐見狀連忙擠過去,“人!你醒啦!”
菲菲本來蹲在一邊看熱鬧,此時也好奇地湊來一個雪白的大腦袋,眨巴着眼睛圍觀。
何嘉禮一睜眼,就猛地看見三個湊在一起的腦袋,将他頭頂的天花闆圍得密不透風。
六隻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幾乎要将他的臉盯出窟窿。
視覺沖擊太大,他吓得一激靈,反射性閉上眼。
“……嘉禮!”
周旻以為他又暈了過去,慌張地将他得更摟緊,鐵鉗似的胳膊箍得他大臂生疼。
“呃……”
他龇牙咧嘴地擠出一串氣音,示意自己還活着。
周旻連忙松開了一些,關切地看着他,“嘉禮,你感覺怎麼樣?”
冷不丁對上那雙熟悉的眉眼,何嘉禮微怔。
那瞳孔裡濃得化不開的深情幾乎要将他溺死。
那麼幾秒,他甚至都忘記了他正在思考怎樣才能順理成章地插足菲菲和周旻的秘密對話裡,以為他們是什麼鹣鲽情深的愛侶。
見何嘉禮不說話,隻是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的臉發呆,周旻的心又提了起來。
“嘉禮?聽得到我說話嗎?”
他邊說邊伸手去觸碰他的額頭。
還沒靠近,就被何嘉禮一把擋開。
周旻的眼中快速閃過一抹失落,但依然放低聲音關切地問,“有哪裡不舒服嗎?”
“唔……沒、沒事……就是突然有點暈……”
何嘉禮撇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他晃悠悠掙紮着要起身,卻被周旻一把摁回了自己懷裡。
“不行,我帶你去醫院。”
他抿緊唇,說着,就要再度将何嘉禮抱起來。
什麼?
去醫院?!
這怎麼行!
一想起隔壁醫院“主治醫生”那張黢黑的臉,何嘉禮連聲阻止,“不不不……我不用去醫院……”
周旻闆着臉,“不行。你已經暈倒兩次了,必須找醫生看看。”
“哎!真不用!隔壁醫院就是一庸醫開的黑診所!去那不是浪費小魚幹嗎?!”
“你不用擔心小魚幹的事。我會想辦法。你乖乖看醫生。”
說着,竟就要抱着何嘉禮出門了。
何嘉禮一着急,雙手環上他的肩膀,“唉喲”一聲。
“怎麼了?”
周旻果然停下來了。
“别、别晃、想吐……”
他攥着他的袖子,輕輕晃了晃,語帶哀求。
周旻渾身一僵,整個人被定在原地。
他看着懷裡的人。
他緊蹙着眉,依偎在他的肩上,姿态親昵。就像一隻脆弱的貓崽,正向他的主人祈求一點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