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不乏有人形貌、聲音上有所相似,但兩者都占的,恐怕寥寥無幾。
她能夠确認眼前這熟悉的人正是自己記憶中的那位。
雖然看不透對方在想什麼,但沈離夏知道,大師姐不會放着自己不管。她索性上去親昵地挽住了女子手臂,與她緊挨在一塊,又看向那臉上紅白交加的男人。
“大師姐......”半句出口,碧螺春的香氣撲面而來,好不委屈。而被她這般喚的女子稍稍僵住,有些别扭地低低“嗯”了一聲。
她看一眼沈離夏身上的鞭痕,眼底閃過疼惜之色,輕聲道:“師妹受苦了。下次可不要再貪玩,跑到很遠的地方。”
這一出下來,不光是男人,後面的女孩也懵了。她呆呆地看着沈離夏,聽見兩人你一句師姐我一句師妹,一幅親密無間的模樣。
原來,她真的是宗門徒生?可不是靈脈盡碎了麼,怎還有人收?
男人也想起這一點,尴尬地笑道:“姑娘,你莫不是認錯人了?這可是個靈脈盡碎的廢物......”
廢物一詞才出口,女子眼神陡然淩厲起來。寒光閃過,男人隻覺喉間一涼,随後視線天旋地轉,竟看見了自己的身體。
而在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一切為時已晚。落地的頭顱維持着驚恐的表情滾了幾圈,屍身鮮血噴濺,緩緩倒下。随後,女子放下手臂,身側的少年及她自己分明離男人最近,身上卻無一絲血漬。
“誰準你這樣說我師妹的?”她語氣驟冷,将血漬以法術淨去後才将劍收起。
四下靜默一瞬,随後有人驚叫,有人則已司空見慣,甚至拍手大笑。沈離夏瞳孔收縮,一時被對方殺人時的利落驚到,也挪不動腳步。
這真的是大師姐嗎?
按照以往印象,大師姐喬硯深應當是個溫柔寡言的人。沈離夏過往少打聽八卦,但大師姐太耀眼,小組作業帶飛、比賽表現出色,又生得極漂亮,總成為她人話題。她們讨論喬硯深,說她是精英家庭的獨女,行事交際頗有大家閨秀風範。
可若不是一個人,又怎會處處都如此相似?
正在她思緒高速運轉時,忽然感到發頂一陣柔軟。少年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是喬硯深正在摸她頭。
如揉弄一隻小鳥的腦袋,她沿着少年的發絲輕柔撫弄,溫聲道:“别怕。”
獨屬于她的淡雅的香随之萦繞,恰似水流溫柔淌出,不覺間已将少年籠罩其間,驅開了濃重的血腥。沈離夏抿了抿唇,感受到心跳漸快。
暖意自發絲間從指尖傳來,少年渾身上下,似乎都是暖烘烘的。
喬硯深壓低聲音問沈離夏:“那孩子是怎麼回事?”
沈離夏目光轉向與她同來的小五。女孩此刻被吓得臉色蒼白,站在屍體邊上,看上去很是無措。
眼下男人死了,她不必再回小屋,又該往哪去呢?那一屋的孩子們又怎麼辦?沈離夏低聲與喬硯深耳語,大抵交代過情況。
喬硯深聽完,微微皺起眉,若有所思。她往前兩步,先斬斷了兩條鎖鍊,随後悄悄從腰間的芥子袋中拿出一樣被絲巾包好的東西,牽起小五發抖的手,将其放入她手心。
沉甸甸的質感傳來,女孩一下便明白這是銀兩。
“我隻能帶走師妹一人。接下來,你拿着這些錢,去帶那些孩子另尋生計吧。”喬硯深知自己能給她的不多,興許也隻夠安穩生活一段時間,不免慚愧,又補充道,“不過,聽聞一戶姓喬的大家正在招工,興許你們可以在那裡找到容身之所。”
待看到女孩點頭,她才放心下來,轉身對沈離夏道:“走了。”
沈離夏點頭,笑吟吟地又貼過去,挽住喬硯深手臂。
她知道自己這出強買強賣一來,街是肯定逛不下去了。路上耳目衆多,人流如川,自然也不可能談起穿越這種古怪事。她靈光一閃——用英文?不行,且不說她那正式場合非聾即啞的塑料英語水平,依此地劃分人魔妖的标準,她們兩句話都沒說到就會被指成異類。
萬一有人上來說她們是說的妖言魔語,那就是跳進河裡也洗不清逃不掉。
盡管不清楚這世界的人對異己是否玩“非我族類則必誅殺”那一套,依沈離夏的直覺來,三邊關系絕對算不上好,恐怕敵對偏多。
她腦袋裡噌噌冒出各種想法,一時不再注意兩人間尴尬的沉默,隻剩下喬硯深僵着身子牽着她悶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