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喬硯深也喜愛這樣,城市的雨帶着些許濁氣,暴雨時沖刷街道的污水橫流。
涼意使人暢快,可之後清理相當不便,于是她鮮少如此。
然而這邊的雨貌似有着天地靈氣的滋潤,輕柔如絲,十分潔淨,叫人很是惬意。
無處可去。
喬硯深回想起天梯上那人所言,不禁低頭沉思起來。
怎樣才算是去處……難道她回憶起自己“忘卻了的東西”,就可以找到一處能心安的地方麼?
聽着就像她還有什麼深刻的前塵往事,但這麼多年是自己實打實走過來的,記憶也沒有差錯。
或許是世間曾有一人與她相似,以至于她被認為要繼承對方衣缽。
但她隻會是喬硯深,而不會成為任何人,也不屬于任何人。哪怕天道所指,她也不願讓渡出抉擇的權利。
忽然,雨絲被截斷,喬硯深擡頭去看前方。
雨停了?
下一刻她便明了了,原來是一把傘擅自替自己擋了雨。
喬硯深看都不想看旁邊,擡腳欲走,隻聽撐傘的人問道:“師妹可是自己一人回去?”
自小學習的禮儀讓她耐着性子點了點頭。
昨天就是這個叫林風華的人在萬劍峰上帶着一幫朋友追着她的。
“雨未有歇停之勢,天氣又寒涼,師妹還未築基,又是女孩子,千萬不要染上風寒了。”奈何對方一雙眼睛像沒長一般,大有不依不饒的趨勢,“我送師妹回去吧。”
喬硯深擡手揉了揉眉心,靈力掃過四周,隻感覺到一人波動。順着望過去,是一名黑衣女修,正站在不遠處的巷子裡,冷眼觀望她們。
若是沈離夏在這裡,就能看出這名女修正是昨天在喬硯深院前的那位。
她并無任何行動之意,見喬硯深往過來也沒挪動身子,撐着紙傘靜靜同她遙遙對視。
林風華見喬硯深沒有要接話的意思,充分發揮沒話硬說的本事,整個人從頭到腳透露着一股普通而自信的氣質。
“師妹,聽說你是天生水靈體,怎麼這麼晚才入宗?對了,你不知道吧,水靈體是天生的好爐鼎,做醫修很是合适,同人共修也十分有益于對方……”
誰問你了。
“我正好是土靈根,水土向來契合,師妹若是有什麼不通曉之處,皆可問我,無需拘謹,這是師兄該做的……”
契合?對,像魚和自行車一樣。喬硯深默默想着。
林風華說得起勁時,對方忽地抽出腰間長劍,劍鋒随一陣勁風掠過腰裝下擺,吓得他下意識後退兩步。
“師兄,我忽然想起家中爐竈未熄,怕是再遲些就要燒了院子,就不一路走了。”
劍橫在空氣中,喬硯深輕盈躍起,脫離傘下空間踏上劍身,未等林風華開口便疾速離去,留給對方一線凜然劍氣。
“師妹……!”
林風華伸手抓了一捧空氣,呼喚消散在雨幕中。
先前旁觀的黑衣女修走出小巷,看了眼喬硯深離去的方向,又收回視線,看向林風華,忽然臉上充滿了嫌棄。
林風華見她表情,一瞬變臉,咬牙呵斥道:“林玉纖,怎麼不幫忙攔着一下?她是天生水靈體,若是能結為道侶,此後我修為定然突飛猛進,也不會虧待你!”
“您先檢查下自己腰帶如何?”
林風華聽了她的話,才察覺腿上涼意襲來,低頭往下看去。
隻見腰帶、儲物囊的系帶一類東西已然斷裂,他衣物下擺也被割去不少,松松垮垮挂在腰上,顯得極為不雅。
一邊沒認出他的人含着驚愕看過來,又迅速移開視線,嘴中毫不避諱地罵道:
“流氓!”
雨勢漸大。
喬硯深禦劍回到小院裡時,沈離夏已經做好了晚飯。
她們分工明确,一人做飯一人洗碗,雖然工作量不算平均,但沈離夏實在不敢讓喬硯深下廚了。
喬硯深自知手藝不佳,遂每次洗碗格外用心,也不讓沈離夏來摻合。
菜是好吃的,飯也是米粒飽滿熱氣騰騰的,隻是沈離夏似乎不知她口味,每次都做得清淡,不見一點紅色。
陣陣香氣撲面而來,喬硯深走進門,聽着沈離夏忙活的動靜,看到書桌上一張張疊起的符篆,先前冰冷又無所着落的心,忽然在胸腔中有了重重落地的實感。
旋即是如霧一般氤氲的溫暖。輕盈、柔暖。
雨聲淅淅瀝瀝,輕靈地回蕩,同風吹草的聲響動一起交織成隐秘的歌謠。
太暖和了。
宛如此時此地便是她的歸處。
“我回來了。”喬硯深微笑道。
沈離夏從百忙中抽出空抹了把額上的汗水,叫道:
“歡迎回來,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