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落英慵懶地靠在椅背上,雙眼微眯,模樣看着溫柔至極,含笑道:“如此......你可知道她們是接了宗門任務前去執行?”
林風華本能地背上一冷。
“而你嘴裡這和她們同行、敗壞宗門名聲的無恥之徒......貌似是我的好徒生唐懷柔?”
此言一出,林風華更是汗流浃背,口齒含糊。
他怎麼不知道喬硯深她們原來是跟唐懷柔一起出任務去了?
晚間,第三域景州,小城内人聲鼎沸,一家餐館内杯盤相碰之聲此起彼伏。
沈離夏在旁邊攪着調料,拿過桌上的醋瓶往碗中倒上一點後澆上滾燙清湯,霎時鮮美的味道四散,嗅着便使人感到酸甜開胃。
沒想到這個世界也有類似于火鍋的東西,雖然不是甜口,也沒有她喜愛的沙茶湯底,但終究還是勾起了一絲懷念。
她對火鍋的記憶也很深——又或許是因在異鄉,哪怕是一點故裡的氣息也會叫人止不住思緒。
不過......
師姐為什麼一直在往紅湯裡煮食材?!
沈離夏看喬硯深面不改色地将盤中食物向咕噜冒泡散發出嗆人辣味的濃稠紅湯中掃時,有一種人生觀崩塌的錯覺。明明師姐一直都是淡如水的女子,她還為了照顧自己預想中的對方的口味,每次刻意把菜做得清淡,基本都以蒸煮清炖為主。
但是,盡管如此,師姐也每次都誇她做的飯好吃。
唐懷柔口味倒是如她所想,比較偏愛中間乳白的菌湯。
少年對着膚若白雪的淡雅女子看了又看,不可置信地伸出筷子,小心夾起紅湯中的一片莴筍,猶豫了片刻後還是沒有涮水,吹了吹便放入口中。
然後漂亮的面容就這樣肉眼可見地擰起。
好辣。舌頭上跟有火在燒似的。
沈離夏咽下食物後端起手旁的酸梅湯飲下兩口,感受到酸甜的滋味蓋過刺痛時才舒了口氣。喬硯深瞥見她的模樣,忍不住輕輕笑出聲來,聽得沈離夏耳尖一紅。
唐懷柔一邊用公筷往鍋中下菜,一邊打趣道:“你們還挺‘心口不一’。離夏師妹,吃不得辣可别亂嘗試,小心嗆出鼻涕來。”
喬硯深點點頭,夾起碗中紅彤彤的蘸料裡的筍片,在沈離夏的注視下将其放入口中,咀嚼時面色依然恬淡如水。
好吧,她是小醜。原以為師姐吃不得辣,結果在場的嗜甜者唯有她一人而已。
沈離夏不忿地吃着清湯裡的各色菜品,與唐懷柔一起止筷在紅湯之前。這種小店倒是不同于她記憶中的火鍋店,即使是清湯湯底也并非丢了幾顆枸杞兩截小蔥、撒把細鹽幾乎等同無味的清水,滋味很是甘冽爽口,滲入食材中,進一步增味提鮮。
三人埋頭吃飯,似乎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這般濃烈溫暖的人間煙火氣的滋味,頗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等一下,”沈離夏口中嚼着肉丸,含混道,“唐師姐應該已經辟谷了吧......”
唐懷柔放下碗筷,伸手去彈沈離夏的額頭,“我已辟谷許久,偶爾嘗嘗人間的食物不會有什麼影響。”
沈離夏摸摸被她彈過的地方,心想修為高就是好,不用吃飯也不用睡覺,多節省時間。看喬硯深那整天修煉的樣子,這實在是太适合刻苦的人。
不過她現在還割舍不下。要當仙人就不能做夢也不能吃這麼美味的食物了,對于雖然不貪戀卻喜愛這些的沈離夏而言還是有些殘忍。
而且她還想研發出更多符合師姐口味的菜,看她品嘗時神色的變化,讓勞累了一天的師姐因此心情好上一些。
喬硯深依然嚴守食不言的規矩,沒有接她們話題的意思。旁邊熙熙攘攘,三人吃完出店時一身油膩氣味,叫唐懷柔掃了好幾道淨塵術。
出了景州,前方就直通事發地點魁州了。魁州得名于一曾出現于此地的妖獸,名為旱魃。旱魃所經之處寸草不生,幹旱遍地,為此州帶來連年旱災,直到仙人經由此地拔劍除妖為止。衆人出于紀念過往的目的,将地名改為魁州,并生出一項風俗——焚燒逝者軀體,将其灑入水流之中。
喬硯深對此類傳說很有興趣,經常打聽後寫在她随身攜帶的那個記事本上,偶爾沈離夏也會拿過來翻翻,權當長長見識。
一行人為避免打草驚蛇沒有禦劍,而是選擇以走來通過去往魁州必經的山林。
幾人腳步聲回蕩在空寂的林中,周圍樹木茂密,生長異常旺盛,幾近遮天蔽日,隻透過些許光亮,勉強可以視物。
行至深處,唐懷柔忽然頓住腳步。周圍不知何時已濃霧四起,幾裡之外難以視物。她是已經到金丹後期的修士,按理來說五感應當是十分敏銳的。
“那鬼怪已經在狩獵了。”一道神念傳入喬硯深識海中。
她同樣發覺異常,下意識往後回頭,視線内隻有一片慘白霧霭。喬硯深眼中滑過一絲無措,伸手往濃霧中摸,怎麼也抓不到熟悉的溫度,頓時胸中一緊,心跳似是漏了拍子。
沈離夏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