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來自佛門,口中卻無絲毫對佛的敬意,也不像那群徒生滿嘴貧僧施主地叫,不會是因為愛順手牽羊被趕出來了吧?”沈離夏覺得耍弄這人有意思,便刻薄了兩句。
哪知席夢思大驚失色道:“你怎麼知道?!”
沈離夏:......
這人身上全是梗啊。
幾人安排好明日的行程,打算與席夢思一同再入魁州探探這歸來的旱魃。談完正事後,她們又随意閑聊幾句,談到夢中所見時,沈離夏想起先前的景象,向席夢思問道:“你說你布下了這陣,那你本人看得見其他人于陣中所見麼?”
席夢思搖頭,道:“看不見。大夢之陣隻是引人入夢,至于夢中所見為何物則是本人決定。我走的并非尋常修煉之道,而是以夢為媒介,大抵可稱作夢修吧。”
她一邊說着,一邊撿過一根樹枝,往後退一步,在地上寫寫畫畫起來。
“此陣以檀香為引,也以其為引導,就如你破陣時會發覺其所在一樣。我自幼不同于常人,屢次從夢中見到異象,如預見未來無可改變之事,又或夢遊地界之外的地方。或許修士飛升後前往的天界,我于夢中也已遊曆過。未曾修煉時,我無法控制夢,它隻能混雜着現實的倒影與奇景,直到我——”
說到這裡,席夢思的手停住了,面上表情也顯得古怪起來。
“我夢見另一世界的自己,看見她皈依佛門,于是也踏上這條路。佛門的修行使我漸漸能夠控制夢的發生,将其悟為法術,獨創出一條道來。因此,正如我先前所說,你們在夢中見到的景象、事物必然出自自身,而不是我所構建。被遺忘的記憶,又或是潛藏于魂魄深處的秘密......之後你們若還想體驗,我可以再讓你們入一次夢去回憶前塵又或遊曆天界。”
沈離夏低頭看她畫出的東西,并不是陣法,而是些熟悉的景象。她皺起眉,仔細觀察。
見她端詳着,席夢思道:“那是我從另一世界的自己那見到的景象,她走在這些高聳的奇怪建築裡,身邊盡是鐵皮野獸,還會發出尖銳的鳴叫。說來我這名字也是她......”
“打住打住!”沈離夏這才反應過來,“再說感覺要觸發什麼了,天上是不是剛剛閃過了道電光?好了好了,我要睡了。”
她這話剛出口,喬硯深就伸手搭上她的手臂,将她攬往自己這一側。
“靠着我休息一會吧。”
沈離夏剛要感動,卻發現其他兩人的目光齊刷刷盯往自己,相當莫名其妙。她有些疑惑,問道:“你們看什麼?都不睡覺麼?”
席夢思咳了兩聲。
“修士很少以睡覺度過夜晚,多數都選擇打坐修煉......”
沈離夏一下有了自己拖後腿的危機感,偷偷瞄了一眼師姐,發現對方面上依然平靜,手正輕輕地拍着自己的肩膀。
“接下來要趕路,進州後恐怕是有些辛苦,各位還是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吧。”喬硯深輕聲道,“縱使是修士,心卻也是屬于人類的,總需要松懈片刻。”
“也是。”唐懷柔點頭,轉頭看席夢思,“我們也......?”
席夢思趕緊從儲物袋裡掏出幾卷衣物鋪開在地上,委婉道:“道友方才還念叨着‘小師妹’‘小師妹’這類字眼,恐怕不太适合如此親密,我這邊有幾套廉價衣服,随便睡上面湊合吧。”
唐懷柔無語凝噎——那對面那兩個就适合了?
算了,鐵樹開花也得靠自己。她将就着躺上去,和席夢思背對睡下。喬硯深攬下守夜的重任,要叫沈離夏時發覺對方已經靠着自己的肩沉沉睡着,對面兩人的話也不知聽進去了多少。
睡得真快......她唇角微微揚起,垂下眼眸,小心地挪動身體,盡量輕柔地調換姿勢,讓沈離夏枕在了自己腿上。長長的發絲垂下,在對方面上輕輕掃過,她将其拂開,看着少年沉靜的面容,對于身體親密接觸的不習慣興許是因夜風寒冷而消失,在這漆黑而寂靜的林中,隻剩這一簇火光驅散着從本能溢出的恐懼,驅走幽靈,照亮少年的眉目。
喬硯深注視着她,眼中之景似是也被火光照得晃動起來。恍惚之間,她伸手去觸少年的額前,向下撫摸幾分,輕輕摩挲。
似乎這個位置,原本應當有一點鮮紅如血、與夢中那一身紅衣的人相仿的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