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四人注意到柳黎的不對,止住了話頭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臉色或多或少都僵硬了幾分。
先前那個消失的藍發智械正專注地給一個人形類似物喂食。
那個看上去曾具人形的物體已經面目全非,口腔的器官隻剩下牙齒和一層風幹的皮,肚子更是破了一個大口子,每一塊被智械喂進去的烤肉都順着那個口子露了出來,看樣子那東西腿上的一攤腐敗物就是那麼來的。
喂完了肉,藍發智械又拿起骨杯給那東西喂水,收集的清水把臉部的腐肉沖下來,在地上彙聚成一灘穢濁。等到藍發智械手中的東西喂完,它又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方巾給那具屍體擦了擦嘴。
整個畫面荒誕而可怖,就連謝玄枵也看得頭皮發麻。
牧青和低罵了一句:“真是瘋了。”
藍發智械循聲擡頭望了他們一眼,而後又跟沒事人一樣收起了方巾,走向食堂角落一個破破爛爛的充電樁待機,全程視謝玄枵幾人為無物。
其實謝玄枵想過這東西會突然暴起傷人,但對方這種漠視的态度是他沒想到的。
他感覺這個藍頭發還遠沒到修煉出靈智的地步,但比起自己在修真界見過的傀儡多了幾分生靈特有的執念。
這所實驗室已經斷電幾個月了,謝玄枵感覺不到充電樁裡有電流經過,這智械從頭到尾都是在消耗自己内部的電能,插上充電樁也不過是履行自己的程序日程。
慮到對方剛才的行徑,謝玄枵已經有了讓他開口的法子。
謝玄枵走過去蹲下來,看着對方的臉,但語氣帶着點漫不經心:“以你現在的電量,還能撐多久?一個月還是一周?”
藍發智械依舊阖着雙眼,靠在充電樁上充耳不聞。
謝玄枵向來有耐心,不緊不慢地道:“你要是沒電了,他該怎麼辦呢?沒人給他食物,沒人給他喂水……”
“他已經死了,不需要吃飯,不需要喂水。”一提到那個屍體,藍發智械終于忍不住開口打斷。
它行為雖然荒誕,但思路出奇清晰,有股平靜的瘋感。
看對方有了交談的意願,謝玄枵眼角染上了一絲笑意:“那你為什麼要做這些呢?”
“約定。”藍發智械隔了好一會才冷冷地抛下這兩個字,之後再次閉上嘴自閉。
“那我們也可以做個約定。”謝玄枵抓住對方在意的點,“我們可以給你能源,你需要付出的隻是一點點情報。”
謝玄枵的語氣太過笃定,原本油鹽不進的智械在這樣情況下,像是被觸發了什麼關鍵詞,睜開了雙眼。
它眸色與該隐相似,也是藍色的,但給人感覺确是空洞的,仿佛沒有任何人能一直停留在它眼中。
“可以。”藍發智械沉默了半晌,态度好轉了許多,指着背後的充電樁,“麻煩沖在這裡面。”
這種為執念所困的人或物向來隻認死理,謝玄枵爽快調動異能給充電樁充電,絲毫不擔心對方拿了東西不辦事。
謝玄枵雖然是個正經符修,但跨界在星際充當充電寶也十分得心應手,這一遭他又談判又出力,後面四個人終于從之前畫面的沖擊中緩了過來。
在電量達到滿值後,藍發智械問:“你們有什麼要問的?”
該隐率先問了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問題:“請問你的出廠日期是?”
“……機體是十年,核心已經為聯邦服務二十年了,你們可以叫我大衛。”
聯邦對智械的核心和機體的使用時間都是獨立計算的,兩者哪個報廢就更換哪個,故而出現機體與核心年限不符的情況也很正常。
謝玄枵有些不理解該隐問話的思路,但出于對方與智械隻差在“覺醒”二字,還是尊重地讓該隐繼續詢問下去。
該隐繼續追問:“你更換機體是因為要來到這個實驗室嗎?”
名字跟本體一樣平平無奇的大衛點了點頭:“是的,這邊還在起步階段的時候我已經開始輔助基地内的文書工作了。”
聽上去是個老資曆的員工,幾人突然感覺這交易還挺值,這智械工作這麼多年,得比他們撿到的那本日記的主人知道的多吧。
又問了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該隐開步入正題:“六個月前發生了什麼?”
“我接到了相關通知,要求協助人員在頂層撤離,但是……”大衛頓了頓,似乎在回憶什麼,“但是頂層好像出事了,試驗基地裡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我隻救下了一個小員工……他死前讓我不要丢下他,說隻要每天一點點水和食物就好,我答應了。”
試驗基地的一樓還是幹幹淨淨,二樓雖然亂,但也隻見到了這一具帶緻命傷的屍體。那也就是說,發生意外的那天,幾乎所有人都沒能從頂層跑到二樓。
柳黎想起了謝玄枵之前安慰自己随口說的話,追問大衛:“是因為實驗體跑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