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系統時不到的時間,一則小道消息就在聯盟内部不胫而走。
據說有好事者向元帥彈劾了羅浮将軍景元玩忽職守、随意離崗。這份參奏進而引起了七天将會議上的軒然大波,他們居然為了是否應該懲處景元一事大吵了起來。
并且面對元帥的問責,羅浮仙舟竟公然拒絕答複,所以一時之間人人傳言,莫非羅浮有自立之心……
這個說法倒是很有趣。
仙舟聯盟規模巨大,若說全無異心者想要獨立自治,顯然不可能。千百年來幸得元帥和諸将軍治下有方,聯盟之内沒有像三劫時代一般出現手足阋牆的事情,但這不代表所謂叛亂的硝煙徹底消亡。
聯盟中的任何一艘巨艦想要脫離仙舟之名,聯盟會有能力應對其的倒戈相向嗎?
有趣。
真有趣。
此時位于風暴的中心——
符玄呼出一口長氣,淡定地關上黃鐘共鳴系統,然後對上青镞詢問的眼神,微微颔首:“大吉。”
她精湛的演技令事情宛若水到渠成,此時此刻漫天謠言正在大街小巷中一傳十,十傳百,而她将這一局做得極其漂亮。
洩密的人隻以為自己太幸運拿到了一份勁爆消息,卻不知道如此機要的關鍵内容是被有意透露出來,協助這一“天羅地網”的布成。
一石二鳥,景元最愛這一計。
當然,仙舟的其他幾位将軍和元帥本人,也是相當地會用此策。
素來兢兢業業的将軍秘書青镞合掌笑答,熱情恭維:“哎呀,不愧是我們符太蔔,有符太蔔出馬,這等小事果真不在話下!”
要成為一位合格的仙舟将軍,不僅要有智力、有謀算、有武力,更重要的是,要有演技。而論這演技,不僅神策府内個個人中之精呐,帝弓七天将更是如此。
景元确實很厲害。
即使他不在現場,即使他不主動出手,事情也會按照他原本規劃的那樣,鬼使神差般地每一步都落在準确的位置上,
頂頭上司雖然不在,青镞可沒閑着,抱出一堆奏章,炮火般地問起對策:“星穹列車和星際和平公司的空間站正與我們處在一片星域,太蔔司有新近的觀測報告,是否有必要與它們共享一下信息?”
她像是知道什麼,卻又不明說,仿佛好心在提示符玄一般。
符玄連忙擺擺手:“不必了,他們馬上也會得到相同的觀測結果,我們沒必要多此一舉。”
青镞繼續問:“星際和平公司宣稱為了遏制蝗禍即将封鎖整片星域,羅浮是否應該及時更改航線,加快速度駛離此處?”
符玄瞥了一眼手中玉兆,看到爻光給她發來的蔔卦,壓了壓眉梢,沉聲答複:“依照玉阙的計算,羅浮現在不能更改航線,必須繼續前進。而且以星際和平公司的技術,可封鎖不住仙舟的步伐。”
“那我們會正好撞上那顆紅巨星。”青镞的語氣仿佛這是一件輕飄飄的小事,“除此之外,我們需要提前安排,應對螟蝗禍祖的危險嗎?”
這一問一答的。
符玄算是明白過來,青镞是在幫她梳理頭緒啊!
“以羅浮的體量和速度,兩相碰撞,是那顆紅巨星會被登時碾碎。我們需要擔心不是這個。”符玄盯着星圖振振有詞,“而那些蝗蟲,不過是一些對方特意呈上來的開胃小菜罷了,不足為懼。”
“真正關鍵的是——”
“藏在這顆星體中的東西。”
符玄一閉眼,感覺整片宇宙在她的面前展開,而有一雙手輕輕地深入黑色的汪洋,開始攪動。
青镞笑兮兮地答複:“現在大家都知道了我們羅浮将軍失蹤,劍首不在,司鼎遠行,龍尊缺位……仿佛内憂外患都具備了啊。”
所以。
羅浮現在很好地成為了一塊很完美的活靶子。
符玄抿抿嘴,悠然感慨道:“景元啊,景元,這閉目将軍他做得了,現今這垂髫将軍他也做得了。還有什麼驚喜,是本座不知道的呢?”
“嘿嘿。”青镞适時捧場。
根據現代羅浮職場經驗,遇事不決回答“嘿嘿”絕不會出錯,這是一個萬能回答,也可以用來在必要之時及時甩鍋。
*
說到我們的垂髫将軍景元——
他正在星際和平公司空間站中玩得很開心,享受着“失而複得”的爛漫童年時光,而世事無常的大人世界則與他沒什麼關系。
因此這一整天。
已經被迫成年的小青龍經受的驚吓和刺激實在太多了。若非他有一顆強大的心髒和一份健全的精神,恐怕要懷疑其自己的人生了。
穩定的内核。
是持明龍尊必備的政治素養。
“有些生命汲汲渴求探究森羅萬象的存在機制,卻對自己缺乏必要的認知,深陷險地卻無從感知。”
真理醫生無情地評價了一下憶者行徑,然後習慣性地歪了歪頭。
“你的意思是,這裡很危險,而她們不該攪合進來?”丹恒轉頭看向拉帝奧,他多少聽說過真理醫生的古怪脾性。
“與宇宙中的許多力量相比,記憶是一種很脆弱的存在。”拉帝奧正正經經地回答了丹恒,沒有打算戴起石膏頭,“也易于操控,容易動手。”
丹恒坦言:“如果星際和平公司對現在的局勢有任何想法,為何不幹脆闡明利害,我們可以共同應對。”
拉帝奧是博識學會的人,但他和星際和平公司的高管關系匪淺,旁人直白地将他們視作同一陣營,未必沒有道理。
“難道星穹列車就做不到準确的觀測嗎?”拉帝奧反問道。
丹恒沉思了一下他的意思,最終如他所想般地答道:“列車笃信,行動起來,遠勝于僅僅觀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