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光直直地打在他的臉上,太過熱烈,他其實并不喜歡這樣強的太陽光。
他想起了小時候做過的一個夢——他夢見自己成了一塊很小的冰,被随意丢在地上,哪裡都去不了。
夢中的他很想化為水,化為哪裡都可以去的水。
後來他遇到了太陽,他需要太陽的溫暖,最後靠着太陽成功地化成了一灘水。
可是他這樣一塊無比小的冰,對于太陽而言,無關輕重。他哪裡都沒來得去,就被熾熱的太陽毫不留情地蒸發成了水蒸氣,最後消失不見。
寒冰遇驕陽,一塊很小的冰遇到熾熱的太陽,短暫的溫暖後,最終的結果就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司月明就像夢中的驕陽,他害怕自己太過于依賴司月明,而又無關輕重,最後會被毫不留情地蒸發。
所以,一次次地逃避,一次次逃避光芒。
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睛,視線開始有點模糊。
他拿着那匝厚厚的信、慢慢擡高,信一點點遮蓋住他的眼睛,信的影子落在他的眼睛上。
他嘴角微微帶笑擡頭仰望着,仰望的或許是被他高高舉起的信,或許是信後面的太陽。
司月明到底寫了些什麼,寫這麼厚?修長的手指放在上面細細摩挲着,他一層層剝開信,心裡有些忐忑。
最先強行闖進他視線的是一個很大的太陽,和司月明的簡筆畫頭像同款,一看就是司月明畫的。
太陽的下面有幾行字,每一個字都是橫平豎直、一筆一畫的:清陽,我記得你不喜歡太陽,你說太陽光射在眼睛上不舒服,那你就用我的這份信來遮太陽光吧。我特意設計的大小,剛好可以遮住眼睛,又不會太大。
這樣子,我的信也是有作用的,所以,好好保管它,好嗎?
我送了你一個很大但不會發光的太陽,希望既可以溫暖你,又不會讓你不舒服。
我寫了很長的信,因為一提到你,我總有寫不完的話,就像數學裡的無窮一樣。
你告訴我,學習要提取精華,學會總結,我學會了,所以,我給這封長長的信寫了一個總結,你要是不想看我的碎碎念,那看這張紙就好。
你說你利用了我,把我作為一個交易條件和老馬交易得到了學習的機會,但如果老馬告訴我,我好好學習,你就會來雲城陪我的話,我肯定老早就好好學習了。
你的到來真的讓我很開心。
至于你說你沒辦法接受别人的關心。世界上每一份關心都有它的歸屬,我的關心就是屬于你的,無論你接不接受,它都屬于你。
而你的接受可以讓我無處可去的關心有了歸宿。
你說你一個人也很好,可是我不好,我不想要一個人,我想要你陪着我一起前進。
無論什麼時候,我的關心都在等待你來認領它們,我都在等着你來陪着我。
清陽,你願意和我一起向前奔流不息嗎?
方清陽重重複複看了好幾遍。
司月明他說,他想要和自己一起向前奔流不息。
聽多了高高在上的我來救你的話,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一起的。
不是我來拯救你,而是我們一起前進。
他心裡說不出什麼感覺,隻感覺心裡源源不斷地在向外流出熱流,順着他的血液達到全身,他整個人都快要沸騰。
方清陽擡頭看了很久,這一次可以确定,他看的就是信上那顆溫暖的卻不刺眼的太陽。
太陽的溫暖把他化成水,他可以和司月明一起奔流向前。
對于司月明而言,他不是無關輕重的。
太陽依舊熱烈,有了信的遮擋,溫暖而又不刺眼,至此,方清陽心中折磨着他的熱水盡數流出。
過去的痛苦時時刻刻存在于人的心中,每分每秒都折磨着我們,所謂與痛苦和解,無非就是敞開心扉,讓痛苦流出來,成為我們血的一部分,滋養着我們前進。
而這封信的主人正在辦公室裡面龍飛鳳舞,檢讨寫多了,他都歸納出自己的模版了,洋洋灑灑寫了八百字的檢讨,遞給了陳海。
陳海仔細看了看,說道:“司月明,你是不是沒用心,怎麼這篇檢讨的字鬼舞龍神的,沒有你另一篇的好,寫得也沒有你的另一篇走心。”
還能因為什麼,另一篇不是我寫的呗,司月明低頭解釋:“陳老師,我用心寫了的,至于走心,心不是隻有一顆嗎?哪裡走的了那麼多啊,不過我可以走了嗎?”
“油嘴滑舌,下次冷靜一些,不要說兩句就動手,有什麼事情先來找老師。”
“好的,好的,老師,我記住了。”
“那你走吧,記住啊。”
“好的好的。”司月明答應别人都很利落,做不做到得那就另說啊。
司月明往外走,經過王騰時打了個招呼:“掃把,你要寫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