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安站在鐵栅欄外,視線飄在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我。
他剜了我一眼,鞋尖踢了踢我在縫隙間露出的腳踝,不耐道:“死了?不是挺出息的嗎。”
我顫抖了一下,艱難地眯起眼睛。
不知道被關了多少天,地牢晝夜不清,吃食也是不定時送來,食物都是漿糊。我毫無力氣,隻有餓到不行時會喝一口那結冰的漿糊。
天氣很冷,地牢裡更是陰冷潮濕。
身上的血凝結成了血霜,冰涼僵硬的貼着我的後背,一動那粗糙的血痂就會摩擦傷口。
我看着鐵窗外的尤安,動了動嘴角:“大人的理想未達,我不能輕易死去啊……”
“啧。”尤安聽出我話裡的嘲諷之意,用力地又踢了我一腳。看着我擰成一團的表情,他揚手讓身後的醫生走過來,“别讓她死了。”
帶着鷹嘴面具的醫生提着皮箱靠近,他絲毫不溫柔地翻過我的身體,徒手撕開已經血肉相連的衣服。
我痛叫出聲,四肢發麻,後背因為粗暴的對待,血痂直接連着衣服一起被撕裂開,火辣辣的痛感又回到了後背上。
我感受到鮮血又汩汩地流淌了出來,那醫生手段粗暴,掏出銀針便是連麻醉也不打,生生穿過皮膚,血肉,在我身上縫合。
我清楚地聽見銀針穿過我皮肉的聲音,吱吱嘎嘎,線頭拉扯在我的背上,痛的我渾身發怵。
身體不停地發抖,緊抓着裙擺的手指直接摳破了布料。我無法反抗,這是我的該受的罪——當我成為伊蓮娜時,就已經注定要為殺孽贖罪。
我死死咬着下唇,直到鐵鏽味充溢我的口腔,舌尖腥甜,牙關都是鮮紅,這場煎熬終于結束。
我努力讓自己不痛暈過去,我拉扯着碎裂的衣服,還能勉強遮住上體。
醫生走出了大牢,尤安瞄着狼狽的我,落下命令:“休息一天,明天開始執行任務。”
任務,指的就是他又要下手清除對敵了。
為了僞裝,我隻能提起刀代替伊蓮娜做那些染血之事。
想到曾倒在刀下的那些人,我顫栗着,開口說:“大人,我現在的狀況可能……”
“西比拉,你不是會預言嗎。”尤安打斷了我的話,“不如你算算,明天你能不能活下來。”
我微微發愣:“我……”
“能活着回來,就繼續算後面能不能活着。”他眯着眼睛笑,沒有一絲溫度的藍色眸子就那麼直直地盯着我,“你得親眼看着我殺了迪奧,然後上位。”
我緊緊看着他,眼露兇光。
“别那麼兇啊,”他說,“這一切不都是因為你嗎,明明跑出去後隐姓埋名低調生活就好,能安安穩穩地活下去。偏偏出了風頭,還找到了蘭利家族的人。你是注定的災厄。”
尤安的話如殘忍無情,還好,我的感官都被疼痛麻木了,并沒有在精神上打壓住我。
“過幾天,女王設了宴會邀請我前去,請活到當天,畢竟我可不希望少了女伴。”尤安笑眯眯地揉了揉我遭亂的發,“伊蓮娜,預言一下吧,那天會發生什麼呢?”
我渾身冰冷,任由下人将我擡回房間。
門依舊是上了鎖,我的四肢長滿凍瘡,身體各處都是傷口。尤安給我留了藥,我脫下衣服,蹒跚着走進了浴室。
背後縫針的傷口觸目驚心,如一條蜈蚣一樣扭扭曲曲的爬行在上面,我咬着毛巾,一點點敷藥消毒,再撕扯下紗布繃帶纏繞,走進了浴缸裡。
我沒辦法浸泡在水裡,隻能捧起水一點點的潑灑。
身上的凍瘡沾染上水,刺刺的發痛,好在都不比背上的傷口,我還能忍耐。
灰色的污水流淌下來,我的思緒也随水流動。
尤安不殺我是因為迪奧,他還需要利用我接近迪奧,用迪奧的血灌養石鬼面獲得力量。
艾哲紅石會影響人的心性,迪奧長時間攜帶一定會被影響,尤安在等着迪奧露出破綻,然後把艾琳一并端掉。
現在石鬼面的下落隻有我知道,尤安殺了我絕對無法知道去向,隻能留我一命。
局面越來越複雜了。過幾天女王設宴,不知道尤安又想弄什麼幺蛾子出來,他現在不可控,哪怕直接刺殺上位我也相信。
尤安故意無害的接近,試探我的身份,做局欺騙喬斯達,除掉對敵,後面又不知道有多少權貴支持他。
畢竟一個貴族牽扯到的利害太多了,瓜分蛋糕的人肯定是越少越好。
我擦拭着身體,吃完了桌上擺放的食物,然後移動到了床上。
柔軟的被子包裹住了我,我縮在被窩裡,身體還在不停顫抖,為這幾天的陰影,為背上的傷痛。
還為了,明天起折返回來的殺孽。
休息了一天一夜,我帶着傷開始執行尤安的任務。
好在,尤安并沒有為難重傷的我,難得有良心的下了幾個跟随任務,隻需要我作為手下出席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