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雨。”
範思雨快步往大街去時,聽到拐角處有人喊她。
“你竟在這裡。”
這條巷子的中間有條小路,裡面開了間咖啡外帶店。賀晙坐在外面的等候椅上,一隻手端着咖啡,一隻手拿着當地的報紙。
午時的陽光很慵懶,并不遮陽的巷子口裡,賀晙的發絲都被染上了金黃。他喝完了最後一口咖啡,問範思雨步行去吃飯行不行。
“很近的,大概十分鐘就到。”
她點頭,又問怎麼改成在這裡等,電話裡說好就在研究所樓下的。
“讓我好找,我都要去找莊叔了。”
他放下報紙,和咖啡店說了道别的話,轉頭說:“你的幾個同事,在樓上和幾個應召女打招呼,我站那裡不大好。”
範思雨有些尴尬,她下來時确實有看到幾個耳邊帶花的女性穿着暴露,在那邊徘徊。平時她沒多想這些,隻會視而不見地快步走過。
賀晙見她不說話,走上前來,支了下胳膊,輕聲說走吧。
範思雨并沒有挽他,隻是并排走着。一邊忙着問中午是訂了什麼店。
十分鐘的路程除了三明治餐廳,其他餐廳要麼是晚上營業,要麼是那種隻招待旅客的餐廳,難吃得很。
“你跟着我來就知道了。”他把胳膊放下,順手插進兜裡。
如他所言,确實是十分鐘的路程,兩人抵達了類似西裡特街三号這樣的門店。裡面是家庭式的小飯館。老闆娘長得也神似佩蘭,連飯菜也像佩蘭做的。不過花樣更多一些。
“裡托亞有很多這樣的家庭餐廳。”賀晙邊帶她去一旁的二人小桌,一邊解釋,“雖然也屬于法餐,但加了本土的調味料。我們一起嘗嘗。”
法棍複烤得很脆,餐前甜湯也好喝。因餐廳就三桌,老闆娘上菜很快。範思雨忍不住吃多了,吃到第四份菜時,她不自覺地打了個飽嗝。
偷看一眼賀晙,他也松着肩膀坐着。刀叉随意地拿着,在自己的餐盤裡劃來劃去,并沒有注重法餐上的禮儀。
“我不大吃這海魚。”他微微皺眉,擡頭看範思雨,“要不要給你?嗯?”
賀晙的臉型,按照成熟男性的标準來說,并不寬。以前他聽私人形象設計師的建議,戴了适配的眼鏡。把面部寬度拉大,又因是近視眼鏡,縮小了他那雙大眼睛,整個面孔看起來很協調。現在沒有戴眼鏡,臉又偏窄,嚴肅時看着有些淩厲。不過他現在左手放了餐刀,支起了下巴,下唇翹着,眉目順着挂下來,沖淡了面孔上的“淩厲”,還閑閑地望着範思雨的臉,輕聲問要不要吃他的魚啊。
“要不要啊?”聲音還混雜着鼻音,聽起來像在撒嬌。
範思雨的臉被刷紅了,忙不疊地點點頭。
這頓吃得超綱了。出了店門,範思雨暗中揉了揉肚子。
“吃得還不錯吧?”賀晙走下了台階,轉身朝範思雨伸手,“手給我,這裡的石階很滑。”
“好吃。”大約是填飽了肚子,她順勢扶住了他遞過來的手,穩當當地踩了三階石梯下來。
兩人步行回研究所。範思雨的手不自覺搭在了賀晙的小臂上,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有些遠,她挽了一會兒就收了回來。
“那個……我的房東說屋子修好了,可以随時搬回去。”她說得不自然,有些緊張地捋了捋耳旁的碎發。
賀晙一直沒出聲。她擡頭去看他。他比她高一個頭還多,每次看他的臉,就像在仰望他。這令範思雨有些忿忿。
“我和你說話呢。”她攥了一下他的小臂。
“嗯。”賀晙扭過了頭,視線往下,“我聽到了。”
範思雨不知他什麼意思,把手縮了回來,放在身後絞着。他不言語,她也不接着說了。
兩人無聲了幾分鐘,到了之前的咖啡店外。陽光此時依舊熾熱,過了正午,光線開始偏移。咖啡店外的等候椅有了半片的蔭涼。賀晙問範思雨要不要咖啡,或者果汁。
她聽店主的推薦,要了杯冰鎮橙汁。
“思雨。”兩人坐到外面的等候椅上,賀晙沒有點飲料,他把手支在膝蓋上,上身和範思雨持平,看着她說道,“我想過了。你住島上确實不方便。我也問了莊叔,最近的航路是改遠了,并且以後要改的更遠一點。這樣的話,你還要早起。”他說着,擡手碰了碰範思雨的臉,“你都有黑眼圈了。你需要的睡眠比我多,不像我,連軸轉幾天也能頂得住。”
範思雨抿了一口橙汁,發覺自己原本吃得很飽,不應該再點飲料,可她就是喜歡這種原汁原味的酸甜,所以才沒有拒絕。
“所以呢,你搬回去,或許是好一點。”
賀晙的目光直直的,像赤道線上的太陽。
範思雨深看着他的眼,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如果我,不要這個工作了。或者說,工作上不必那麼用心,遲到了也沒關系,那你還會不會給我發工資?”
賀晙聽了忍俊不禁。“我隻是投資了錢,最多看幾眼報表。管理上的事,是你上司的職責。你上司記你缺勤,扣工資也要财務處理。發不發你的工資,可不歸我管。”
範思雨不大懂公司制度,聽了也跟着讪笑了一下。
“不過研究所裡的人和這邊接軌了,時間觀念沒那麼強。有部分人也隻是來鍍金,不像我們在國内上班那麼拼。”
這話範思雨也同意。“是啊。他們都好懶。”
兩人都笑了一聲。
下午,賀晙說要和溫晏出海,下班時間會趕過來接她。範思雨看了看天,一望無際的明豔藍。
“那你注意安全,你不會遊泳。”
“嗯。我就坐艙裡,看他們釣魚。”
範思雨看賀晙一人走出了巷子,上了莊叔剛開來的車後,才轉進門上了三樓的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