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們想象着八個盛冬翎同時掏出一條怪異手臂,輕松碾碎他們的畫面,眼底紛紛透出絕望。
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冥思苦想着出路,可每一種選擇都是死局。
不知過了多久,其中一個鄰居再也受不了,提議道:“或許可以讓殕孽收拾她。”
老宋說:“殕孽已經瘋狂了,就算他還保持着清醒,也不會幫助我們。
當初他為了得到主宰的位置,承諾過什麼,最後又是怎麼做的,你們都清楚。”
衆醒屍的臉色一變。
他們每天都會重新經曆一次死亡,比他們當年死時受到的痛苦更加誇張。
比起夢屍,他們這樣的醒屍,會記得清清楚楚的記得每次死亡的細節。
這樣的痛苦,仿佛刻入了他們的骨髓。
他們唯一的渴望,就是從這種痛苦中解脫。
殕孽利用他們的渴望,做出了解放他們的承諾,得到了他們的支持,成為區域主宰後,卻将他們抛之腦後。
小寶媽媽聲音低沉:“殕孽沒實現承諾,還吞噬同類壯大自己。”
老宋苦笑:“我們真蠢,他要能解除死亡循環,所有醒屍都會想盡一切辦法追随他,他哪裡還會在乎一個禁區區域主宰的位置。”
另一個鄰居歎了口氣:“殕孽吞了好多個同類後,已經徹底失控,提他幹什麼。”
小寶媽媽正要點頭,動作突然一頓:“我忘了一件事情!”
她猛地站起來,連聲音都在發顫:“那個女人碾碎了殕孽創造的屍牆!”
大家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這件事情,他們已經讨論了幾個小時,為什麼她突然擺出一副新發現的模樣。
小寶媽媽說:“自從殕孽徹底失控,屍牆已經很久沒出現了。但現在,它又出現了。”
她的話音一落,室内一片寂靜。
老宋深吸一口氣:“所以,周大爺他們的失蹤,其實是因為殕孽重新出沒了?”
這時,值班室裡的一隻鬧鐘發出滴滴的響聲。
老宋的聲音戛然而止,身體仿佛被重重擠壓,有什麼東西不斷從他的喉嚨處擠出來。
他張開嘴,哇的一聲,他的肝髒從他口中掉到了地上。
一灘污穢之中,老宋痛苦地跪下來,像茹毛飲血的動物般,努力地将自己的肝髒塞回嘴裡。
其他幾個鄰居身體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缺損和畸變,表情扭曲而痛苦。
小寶媽媽努力按住脖子,她的手掌之下,新鮮的傷口被不斷劃開,無法止住的鮮血從虎口處溢出。
“我們——忘記了——時間——”
這是屬于禁區的規則之一。
每一天零點,所有的畸屍都将重新經曆一次死亡。
這是他們死前最痛苦的事情以及最深執念的具象,也是無法逃脫的囚籠。
如果不回到屬于自己的房間,痛楚将會加倍。
她跌跌撞撞推開了小房間的門:“快點回去——”
其他鄰居呻吟着,跟在她身後。
他們剛要走出值班室,突然聽見一陣低沉的、詭異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呼吸聲。
如此清楚,仿佛來自某種巨大生物。
小寶媽媽條件反射般停下腳步,她眼底的驚訝幾乎壓制住了此刻的痛苦。
一條仿佛菌菇般布滿褶皺的手臂抓住了走在她前面的醒屍。蛞蝓般的血管從褶皺中鑽出來,糾纏在他身上。
那個醒屍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焦黑。眼窩凹陷,牙齒凸起,頭發悉數掉落,身體就像枯萎的老樹。
突然,一張臉出現在他身旁。
這是一張無法用語言描述的臉,介于虛幻和真實之間,沒有任何特征,無法記住模樣。
正因如此,它才更加令人恐懼。
它的口腔慢慢打開,包裹住他的脖子。
咔嚓。
咬碎了。
小寶媽媽猛的關上門,再也承受不住,靠坐在牆邊。
她渾身變得濕淋淋,手腕、腳腕上也出現了深深的傷口,大量的血液湧出,染紅了她的裙子。
她已親眼所見區域主宰殕孽又一次開始了屠戮。
到底是選擇入侵者盛冬翎,還是選擇完全失控的區域主宰,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她目光落到了剩下的鄰居臉上:“我們得趕在她的幫手來之前表明态度,一定要讓她感受到我們的誠意。”
即使這是一次勝算不大的賭博,他們也必須要壓上籌碼。
*
筒子樓不是感應燈,每層的樓梯間都有一個照明開關。
盛冬翎在這裡生活了半個月,對晚上出行已經駕輕就熟。
她按下開關,頭頂的白熾燈閃爍幾下,終于點亮。
走廊上被燈照得冷冰冰一片,門上因脫膠垂下一半的對聯被風挂得不斷擺動。
以往不覺得有什麼,今天卻有些鬼氣森森。
去過值班室後,她順便去了外面。花了十分鐘探索,卻一直沒有走到院子的大門。
她明白了楊昧所說的“出不去”是什麼意思。
這種鬼打牆般的經曆,原本該讓她崩潰。
但她驚奇的發覺,自己沒有想象中那麼害怕。
或許是因為她已經第二次嘗試了與畸屍交流,兩次經驗讓她有了信心。
就這樣平穩的撐過兩小時,等機動隊一進來,她就安全了。
盛冬翎默默給自己鼓勁,繞過拐角走向四層走廊。
突然,頭頂的白熾燈閃了閃,她聽見了隐約的鬧鈴聲。
大晚上的,哪個好人家定鬧鐘啊?
盛冬翎豎起耳朵仔細一聽,汗毛也跟着豎起來了。
不是一道鬧鈴聲,是數道。
走廊上的所有房間裡,似乎都傳來了聲音。
盛冬翎被一股強烈的危機感驅使,向前猛撲,一個驢打滾,翻出了幾米。
一回頭,剛才她旁邊的門不知何時打開了,漆黑的門縫中,探出一隻仿佛正在融化的手。
草啊!
早知道就不立flag了!
盛冬翎暗罵一句,拔腿就往408沖。
路過的每一扇門,不知為何都打開了。
濃濃的血腥味,以及含糊不清的痛苦慘叫,從門内傳出來。
盛冬翎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邊掏鑰匙,一邊猛敲408的門。
“姓楊的,快把門打開!!”
門嘎吱一聲被拉開,楊昧在門後一臉緊張地說:“别這麼大聲,萬一刺激到畸屍了——”
他看到盛冬翎身後,話音戛然而止。
怎麼這麼多畸屍在走廊上?!而且一個個看起來都快暴走了!
盛冬翎猛地沖進去,哐的把門關上。
楊昧聲音都在抖:“我就說怎麼能去找門衛呢,那可是個厲害的畸屍啊,你看他找了一堆小弟來滅我們。”
盛冬翎又氣又怕。
明明是鄰居們不分青紅皂白就屍化了,她很老實的好不好。
她說:“老宋都同意我的要求了,怎麼可能是他幹的。”
楊昧驚喜道:“真的?機動隊是不是就能進來了?”
盛冬翎正要回答,突然聽見門外有腳步聲靠近。
兩人不再說話,龜縮在沙發背後,瞪着門的方向眼睛都不敢眨。
外面的腳步聲持續了許久終于停止,門外的詭異物種,似乎已經遠去。
盛冬翎眨巴了一下幹澀的眼睛。
終于能喘口氣了。
突然,她聽見一種有節奏的細微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下,極其的清晰。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盛冬翎三魂出竅:“媽呀,你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楊昧聲若蚊蚋:“是是是是我牙齒在抖。”
盛冬翎怒急。
她差點吓出心肌梗塞。
正想損他兩句,門突然被敲響。
盛冬翎:“……”
楊昧:“……”
和王嬸之前敲門有所不同,這次的敲門聲不疾不徐不氣不餒,似乎能敲到海枯石爛。
僵持了許久,兩人的腿都已經蹲得麻木。
楊昧再也忍不住,低聲說:“要不,要不你去看看?”
盛冬翎狠狠瞪着他:“你怎麼不去?”
楊昧唯唯諾諾地說:“你不是和那個王嬸很熟嗎,門衛也被你收服了——”
“那能一樣嗎!”盛冬翎用氣音說,音色像憤怒的蒸汽小火車,“你看他們屍化後像能交流的樣子嗎!”
楊昧咕咕哝哝道:“正常人遇到,哪怕是屍化前也不能交流啊……”
盛冬翎一把薅住他的衣領:“你想說我不正常?我告訴你我忍你很久了。”
兩人其實知道此刻不應該内讧,但再不說點什麼,他們會被壓力逼成精神病。
時間一分一秒在流逝,與機動隊約定的聯絡時限越來越近。
兩人根本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外面究竟有幾個畸屍。
就算聯系上機動隊,情況不明下,機動隊貿然進入,團滅了該怎麼辦。
盛冬翎眼見形勢變得焦灼,咬咬牙,一把挾持了楊昧,用不容置疑的聲音說:“跟我去看看。”
楊昧也沒推辭。
到了這個時候,兩人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再畏手畏腳,大家都讨不了好。
兩人走到門邊,到底還是不敢直接開門。
磨蹭了半晌,楊昧深呼吸了一下,主動把眼睛湊到貓眼上。
突然,他猛地後退,整個人仿佛石化,張着嘴半天說不出話。
盛冬翎再也忍不住,連忙湊過去看了一眼。
這一眼,她手裡的水果刀差點飛了出去。
窄窄的走廊上,站滿了鄰居,他們面色陰沉,直勾勾的盯着門,仿佛正透過貓眼與她對視。
盛冬翎頓時意識到——這扇門在安全上形同虛設,隻要畸屍們願意,随時都能闖入!
正在這時,一道冰冷的聲音打破死寂。
小寶媽媽走到貓眼前,微微低頭:“除了那八個‘親戚’,您還需要其他幫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