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沒有等到那個少女回來。
直到天又黑了,屋子裡的篝火要燃盡了,她知道她不會回來了。
外面的天氣冷得像是快要落雪。
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出門前她隻跟金枝說自己要去辦點事,便一頭紮進陰沉沉的天氣裡。
金枝看着她的背影,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小江走了,這個少女也走了,萍水相逢一場,金枝覺得自己還是遇到了不少好人。
她往火堆裡又加了些屋子裡的爛木頭,掏出那個沉甸甸的錢袋在火光下數了數。真是不少錢,回家的路費遠遠夠了,甚至夠她賃一間鋪子做些小本買賣。
錢袋上繡着一個小小的“劉”,金枝沒有在意,一心開始盤算回家的事。
*
“這鬼天氣,明天不會耽誤大人們來取貨吧?”
城郊的莊園内,疤臉中年人看了一眼天色,擰着眉嘟囔道。
這幾天緊趕慢趕好不容易湊齊了主顧要的靈髓量,明天就是交貨日期,越到臨近的時候他越是焦慮。可千萬不能出什麼岔子。
這批貨的買家是那個在中洲有幾百年根基的仙門世家,是他絕對不能得罪的人。
“吳叔,過來吃飯了。”
手下的一聲叫喚,把疤臉中年人拉回到正四處飄散的食物香氣裡去。
這處院子隐藏得很好,平時沒什麼人,此次為了及時湊齊靈髓,他發動了不少下線,今日好不容易趕在最終期限前湊夠了,便大夥一起吃個飯。
疤臉踢了踢角落裡的幾個少年孩童,腳上的力道重了,有人嗚咽了一聲。
還行,都還有氣。這些人暫時用不上了,先捆在這裡,待明天他交完貨,就輪到這些人進池子了。
果然不能光指望那個家夥,嘴上答應地好好的,一轉眼人就跑沒影了。不講誠信的家夥,下次讓他逮到就丢到蠱池裡面喂蟲!
這次買賣重大,主顧也是大手筆,給的訂金豐厚,吳老闆這次酬謝下線們也不像以往那樣吝啬,很是準備了一些好酒好菜,一夥人熱熱鬧鬧地,角落裡被綁來的孩子們瑟縮着不敢出聲。
畫着神仙靈獸壁畫的屋子裡架起了個鐵鍋,底下燒着柴火,鍋裡的沸騰的熱氣和柴火煙氣交織在堂屋上方,燈火中虛幻飄渺。
屋外冷得像是要下雪,這種鬼天氣吃上一頓熱乎的再熨貼不過,一夥人準備大快朵頤一場。
“怎麼少了雙筷子?”臨到了,案幾上的筷子卻是不夠,一個人暴躁地問。
“我去拿我去拿。”一幫人販子裡最小的那個很識相,連忙接下跑腿的活。
後廚不遠,年輕的人販子拿了筷子剛準備返回,卻看見後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院子後面是一片荒廢的林子,平時很少有人會開這扇門。
他多走了幾步,順手便要帶上這扇門,忽然餘光裡瞥見外面林子裡好像站着個黑影。
定睛一看,那黑影還在,且面對着他的方向,仿佛死死地盯住了他。
“誰在哪兒?”他本是窮兇極惡之徒,殺過不少人,不管這黑影是人是鬼他都不怕。
沒有回答。
反而是前堂裡的兄弟們聽到他的動靜,遠遠地問了一句怎麼了?
那黑影卻瞬間動了,像一頭野獸一樣直沖着他狂奔而來,他心中大駭,立刻就要去關門。但他的速度遠遠不及黑影,一下就被撲倒在地上。
他還來不及呼救,就感覺胸口一空。
見人遲遲不回來,有人便起身去後廚看看情況。
甫一進後廚,這人就說不出話來了。
一個少女趴在地上,地上躺着的是最小的那個,剛剛他們還有說有笑,而現在他胸口上一道巨大的血窟窿,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少女手裡拿着顆血淋淋的心髒。
……
前堂的幾人正吃得香,忽而“轟隆——”,一聲巨響從後廚傳來。
幾人正待要動,就看見門闆被一股大力破開,一個人被砸了出來,滾到他們面前。
正是先前去尋人的那個人,他的身體還在不斷抽動着,心口的地方卻空了一塊。
門後煙塵飄散,站着個滿身血迹的少女。
她擡頭看了前堂衆人一眼,蒼白的眼皮上濺了血,漆黑的眼睛冷漠無情,宛如地獄裡爬上來的惡鬼。
衆人心下大駭,連忙往後面退了幾步。
“什麼人?你想做什麼?”
這是疤臉中年人的地盤,他立即便取了武器指着這個不速之客,其餘的人也紛紛抽刀提劍。
少女見了他們,便把手上的心髒扔到一邊,兩片蒼白的唇輕啟。
“我來殺你。”
她手無寸鐵,他們個個手握刀劍。
她進一步,那些人便往後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