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給桃A添飯添水換貓砂，要趕緊去廁所洗漱，要去衣櫃裡翻衣服，要撥弄幾下壓的發翹的頭發，因為每一根都很有自己的想法。

最後的一分鐘裡，江浸隻好抓起黑色帽子扣在頭發上，把多餘的長發塞到裡面就出門了。

戚頤年還是在門口等他，穿了開學當天的白色襯衫和黑色運動褲，看上去和之前無異，就像重新見了個面一樣。

打車差不多十來分鐘，比那家自習室近一點，江浸昨晚睡得晚又有些落枕，時不時拿右手按幾下脖頸。

在黑色帽檐的襯托下，他顯得更加冷白，鬓角的黑色碎發看上去很清爽，狹長的眼尾很漂亮。

到地方了，他們幾個已經先一步排隊，就等倆人随時過來和他們一起。

任衍：“這是你倆的票，拿好，一會就能進去了。”

海洋館是幾年前就有的，隻是規模不大，裡面海洋物種也少，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後來夏季挪了筆資金過來才決定翻修，噱頭搞得很足，還弄了個VR體驗館，這次營業吸引了許多人，又趕在周末，海洋館的門都要擠爆了。

不一會幾人就全部被沖散，人群裡也看了好幾遍也找不到對方的影子，于是商量分頭看吧，最後在體驗館那集合。

江浸和戚頤年一直在一塊，他倆順着人流直接先去了南門，裡面空間很大，走廊裡被修飾的很漂亮，用貝殼和一些海星模型做了很多裝飾。

水箱裡遊蕩着很多活潑有趣的魚群，可以隔着玻璃和它們互動。

館裡燈光通常很暗淡，江浸為此更加留心腳下，怕被絆倒了。

進去裡面後人流被分散了不少，不像門口那樣擠，但也時常有人從他們身邊經過，搞不好就會磕到碰到。

戚頤年本來走在裡面，見狀把江浸拉了過去，自己走人群外側。

館裡很安靜，四周都貼着禁止大聲喧嘩的标識，走在光滑整潔的路面上也是無聲無息，安靜的可以聽見魚群在水裡倏地遊動，翻湧起層層疊疊的白色氣泡。

色彩缤紛的珊瑚堡壘靜靜伫立在細沙上，不時有熒黃色小魚在其中穿梭，水母在粉色燈光下透着輕盈曼妙的身姿，很像海綿寶寶喜歡捉的那種。

幽藍色燈光透過層層水面映在走廊的空間裡，江浸看上去心情很好，眼裡的散漫和早起的慵懶都在慢慢消失。

他倆一路上走走停停，拍了很多照片，然後來到魔鬼魚的水箱前面，裡面的魔鬼魚嘴角像是在微笑，有一隻正貼在玻璃前休息，長長的尾巴随着水流搖晃，模樣很憨厚可愛。

這片水箱前站了不少人，很多人都會站上前去拍照，水箱前已經吸引了很多孩子和年輕情侶，都在替對方拍下與海洋生物的合影。

江浸和戚頤年站在旁邊看，過了一會戚頤年說：“要近一點看嗎？我在這給你拍照。”

這邊的視線不如前面的寬敞，光線也不明亮，隻能隐隐約約看到魚群的影子。江浸左眼有些近視，離得遠确實看不太清，但他又不想去人群裡面。

“去有光的地方吧，這裡太暗淡。”戚頤年對他說，“不想近距離看一下嗎？魚群都很有趣。”

江浸的社恐有些發作，這和他跟那麼多人打架不一樣，即使是打架他也從不去看對方的眼睛，隻看他們出手的位置和招呼上來的拳頭，他不喜歡與任何人對上視線太久。

但是戚頤年說的沒錯，他也很想去接近他喜歡的事物，但願那些漂亮魚不會被他冰冷又疏離的眼神吓到。

少年穿着黑白方格的外套走到水箱前面，用細長白皙的手指輕輕觸碰到微涼的玻璃，眼睛在幽藍色燈光下變得憂郁而柔和，像追不上魚群獨立被落下的一尾藍色小魚。

你，看起來也很孤單啊。江浸在心裡默默地想，明明其他魚都在水裡追逐嬉戲，引得遊客們連連驚歎，隻有它安靜的趴在角落，還微笑着看望人群。

江浸伸出手指輕點在它的嘴角邊，魔鬼魚像是終于驚醒一樣，晃了晃身體遊走了，和遠處那些魚群在一起遊動。

少年回頭準備離開，轉身時被一個很明顯的鏡頭所捕捉。穿着白色襯衫的人仍然站在那裡，手機鏡頭移開後，江浸看到了他溫和明亮的笑意。

明明燈光那麼暗淡，人也那麼多，但還是可以準确看清那人的表情。也許是因為戚頤年足夠高，也許是他抓拍的角度很好，這些都掩飾不了他眼裡的笑意。

江浸走到他身邊，戚頤年将手機裡的照片翻給他看，“它好像在和你打招呼。”

照片裡是江浸轉身尋找戚頤年身影的時候，他的眼睛正好向這邊看過來，少年黑色帽檐使他看起來更加白皙，眼裡有點意外和柔和，被冷光燈照的清冷感十足。

他身後那隻魔鬼魚，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又向這邊遊來，還是像剛才那樣貼在玻璃上，笑的有些憨厚的望着這邊，和江浸一起被拍了進去。

“嗯。”江浸點頭，勾起嘴角看着照片裡憨厚可掬的魚，也許它并不寂寞。

閑逛已經有一會了，任衍在群裡說要一起去VR體驗館那邊，現在人不多，可以每個人都感受一下，于是江浸和戚頤年也往那邊走。

出了暗淡的幽藍走廊後，燈光重新變得明亮溫暖，刺的人有些睜不開眼睛。

VR體驗館是一所白色獨立的空間，裡面大概有一百平左右，還有看上去奇奇怪怪的設施在裡面。

負責介紹的工作人員在旁邊講規則：一次可以進去兩個人，可以随意觸碰房間裡的設施但不能惡意損壞，違反者按票價三倍賠償……

确認進去後會發放VR眼鏡，就可以感同身受體驗水族箱裡的生活，還能與魚群親密接觸，聽起來很有趣。

賀新堯和任衍決定先進去玩一下，十分鐘後倆人意猶未盡的出來，“說真的，這體驗感太強了，我感覺自己變成了一條人魚。”

任衍：“為什麼不說你是海龜呢？”

賀新謠：“……”

接着是安冉和孟秋妤一塊進去了，倆人都穿着同款連衣裙，分粉白兩種顔色，上面都帶有亮片裝飾和輕盈的紗料，襯的女孩子身材窈窕十分漂亮。

過了一會後倆人有說有笑的挽手出來，“太真實了，我好像真的觸碰到那些魚了，冰涼的又有點滑。”

安冉：“那些應該是模型，就為了讓我們沉浸式體驗。”

她們把眼鏡遞給江浸和戚頤年，随即倆人戴上一起走了進去。

映入眼簾的不再是明亮潔白的牆壁，而是泛着幽藍色燈光的海水，四周還有透明的玻璃，很多小魚在他們周邊遊蕩，白色細軟的沙子上有粉紅珊瑚礁，還有爬行緩慢的海星，遠處是那些輕盈美麗的水母，整個場景看起來很真實。

江浸伸手想去觸摸那些珊瑚礁，眼前浮現起一串氣泡，使他身臨其境感覺到自己也好像在水下遨遊一樣。

可是他逐漸感到有些悶，一種不安的、恐慌的窒息感在向他蔓延。

這種在水下的不适感很強烈，他仿佛回想起那個有點暗淡的天色，他跑着去尋找一個人，結果不知怎麼墜入了一個冰冷又窒息的空間裡，伸手觸碰時都是冰涼的水。

他想努力擡頭去看他與空氣的距離，但隻是瞄到了隐隐約約的黃昏，映的水裡淺紅色一片，卻怎麼也抓不到。

江浸的呼吸比剛才還要劇烈，他像無數次幻境裡看到的那樣，也在費力仰頭。

VR裡出現的是幽藍色燈光渲染整片水域，他想伸手去觸碰，卻好像掀起更多的白色泡沫。

他在水下很深很暗的地方靜靜的被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