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原先在的那處地方不好嗎?這裡既比不上外面,又什麼也沒有。”
裴燦禮突然定定地看着她,語氣裡卻透着些故作掩飾的漫不經心。
“不是有你嗎?”
明明是問句,她卻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笃定的意味。
“再說了,”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
“外面是外面,這是這,總都有好或不好的。”
賀予文沒有說話。
“怎麼了?”
他笑着看過來,賀予文莫名地有種說不上來的心情。
她總覺得,裴燦禮不該來這裡。
準确的說,是他本身就不該屬于這裡。
他身上有着種脫然的感覺。
哪怕是久處于這個沉悶封閉的小鎮,他也獨有着一份分割感。
不管是他平日裡看的那些書,還是近來給她講的故事,又或是他從不和她之外的小鎮居民有過多來往這點,都讓她有種怯意。
這是賀予文從未切實體會過的感覺。
他總和小鎮上的人隔開來,也不怎麼出門。
但每每推開他宅子的門進來,賀予文都會有種進到了别的地方的感覺。
不是位置上的不同,而是那種,哪怕他和人待在同一處地方,他所站的那個位置,也是最不同的。
賀予文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
但他有點特别,至少現在是特别的。
“予文。”
裴燦禮眯着眼睛笑起來,又晃了晃他手裡那本書。
“要接着聽下一個故事嗎?”
賀予文下意識地想搖頭,反應過來後又點了點頭,将坐着的凳子挪近一步。
裴燦禮低下頭,往後翻了兩頁書。
“接下來這個,是個好早以前的恐怖故事,跟我們古話說的撞邪是一個意思。”
撞邪。
賀予文敏感地捕捉到這個字眼,不知怎的,她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裴燦禮。
他眉眼柔和着,但賀予文卻覺着他身上那種分割感更強烈了。
總覺得,他這會兒不該是這樣态度的。
賀予文搖搖頭,想認真聽他說話,卻覺着頭腦越發地不清楚,好似下一秒便要昏過去。
迷蒙中,她感覺臉上似乎多出些東西。
擡手往上摸去,隻摸到一粒小小的米。
下一秒,眼前的景象不見,裴燦禮的身影也消失了。
這刻,她莫名覺得悲哀又喜悅。
“哪怕再多一刻。”
賀予文突然生出了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來。
-
再睜開眼時,看見的是熟悉的土灰天花闆。
賀予文原先側躺着睡,這會兒,躺着的那邊臉被些小小的不知名東西硌着。
賀予文有些恍惚地起了身,手往臉上探着,摸出了幾粒米。
低下頭時,看見原先在枕頭底壓着的那一小袋福米,它外邊的那層塑封包裝不知什麼時候破開了,裡面的米粒全都散出來。
賀予文用手理了理散開的米粒,從旁邊抽了張紙巾墊着。
想了想,她抓了一小把米粒到掌心看。
是糯米。
按理說,小福袋裡的福米,都是平價的普通大米,糯米的價比它高上些許,一般是不會放到裡面的。
不過大少爺向來花錢不計數的,或許是他花的錢較旁人多些,求得的福袋也就更金貴些,才用了這糯米吧。
這樣想着,賀予文又将那一小把糯米仔細堆着收好了,放進桌上的空杯子裡。
說起來,她方才又夢見裴燦禮了。
夢裡的她也是一樣在接近他,隻是方式似乎和現實裡不大一樣。
總夢見這些奇怪的事情,賀予文覺着自己才更像是撞邪了。
她雖不迷信,這會兒,卻也有些心慌,以及難言的苦澀亂緒。
還是先靜會兒心吧。
才剛冒出這樣的想法,外邊便傳來敲門聲。
那個攪亂她情緒的人站在門外喊着她。
“文文,我來尋你看我新安的西洋鐘!”
賀予文想開口,但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隻是喉間突如其來地有了哽咽感。
“哪怕再多一刻。”
心裡突然浮現出夢中那個荒謬的想法。
那道無形的屏障似乎又顯現出來。
賀予文攥緊手,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