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沒有人動。

“沒有人要走嗎？”掌門輕輕笑了一下，分明跟之前同樣的笑，卻像是一下敲打在心上，他們看不清蜀山掌門的臉，卻覺得自己已經先被看穿了。

“我并沒吓你們，這也不是什麼最後的試煉，這就是蜀山弟子的使命，你們左右每一位換上蜀山道袍的弟子，都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左右無數身穿黑白道袍的蜀山弟子同時行禮：“弟子謹記掌門教誨！”

掌門看向四周，再開口：“蜀山，沒有僥幸。”

“你們走了，蜀山承諾，絕不追究，照樣送你們歸家，想去其他門派的，蜀山也會引薦。選吧，要走的，現在即刻下山。”

新晉弟子們一個個面面相觑，剛剛還在高興自己終于通過考核，眨眼就要面對兩難的局面。

是留下，求仙。還是走，求安。

“沒有人走嗎？我最後再說一遍，蜀山沒有僥幸，我面前，亦然！”

這一刻，所有人頓時都感覺到一陣戰栗，仿佛自己的靈魂都看透了，什麼心思什麼打算一刹那無所遁形，每站一刻都是煎熬。

終于，有第一個人撐不住動了，逃命一樣往山下走，這一走，就好像一個開端，不斷有人跟上，後面走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連滾帶爬了。

周葵的理智催促她離開，她也覺得自己的頭腦全身火燎一般難受，可是她的腳卻牢牢紮在地上，她心中激蕩，她如今滿腦子都是那句‘敢為天下先’，連她的苟道都暫時忘掉了，不過苟道其實和蜀山山訓并不沖突，誰說苟着就不能做事了，她一貫都這麼幹的！

她是很想活着，可如果她怕死，她根本就不會來到這個世界。

她依舊無法确認蜀山的面目究竟是真是假，她在無限流裡見多了太過冠冕堂皇，敗絮其中，可此刻，她依舊願意付出自己剩餘的勇氣再去試一次，她願意先相信一回。

她太想看清楚了，什麼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大派，她總要看個清楚的。

走的人走完了，周葵依舊站在原地。

周葵左右一掃，幾乎走了有四成人，這個數量倒是比想象中的少了不少，不過能上到山頂的，本來就是蜀山已經篩選過的，這些人裡面能留下的當然也不會少。

即使一次次篩選，留下的人依舊黑壓壓鋪開了廣場，這就是蜀山的底氣，天下第一派敢一次次剔除掉不符合自己要求人的底氣就在這裡。

掌門面對留下的人，語氣欣慰溫和了許多：“好，今日留下，即為我蜀山弟子。蜀山上下一心，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同門，也望你們休戚與共，同心同德。”

又有人唱：“拜山——”

掌門第一個轉了身，于是在場所有人，掌門帶頭，長老随後，連帶新老弟子同時執禮，向前方高山一拜。

“天山有靈，蜀山上下敬拜。”

“秉先輩遺訓，在此立誓。凡世有變，不論福禍災劫，蜀山當立人前，無愧，無懼，無怨憎。”

弟子跟着應：“無愧，無懼，無怨憎。”

掌門再道：“舍我一人身，願大道輪轉，山河長存！”

“蜀山上下，敢為天下先！”

于是上萬人跟着拜下：“蜀山上下，敢為天下先！”

山巅上的鐘響了，九聲鐘落，有人大喊：“禮成——”

周葵這才恍惚跟着人們起了身，浩浩蕩蕩黑壓壓的人同時朝拜，周葵身處其中，也依舊覺得震撼。

“測靈根，拜師——”

掌門回身，随意擡手揮了下，廣場正中轟然落下十幾座巨石，巨石入地數丈，整個地面都轟然大震，高出的部分足有三人高。

晏開陽從末席起身，走上前，一派肅穆中，他依舊是溫和帶笑的：“諸位師弟師妹，自此刻起，你們便是真正的蜀山弟子。蜀山十年招收一次弟子，每次收納弟子近萬人，可諸位也不必擔心蜀山會因為人數衆多而對任何人疏于教導，更不必擔心蜀山會為了貪圖功利，将人分為三六九等，在蜀山，不分内外門，隻論師承。”

不過寥寥幾句話，便消除了新晉弟子們的不安。

“此刻，便是要定下你們每人今後的師承，你們面前的這幾尊巨石，名為測靈石，依次走上前，将手放上去，便能夠測出你們的靈根，自然會有師父上前帶你們走。”

晏開陽一直親和，卻忽然正色幾分：“我蜀山三百元嬰長老，出了蜀山，皆是開宗立派的人物，每一個都足夠教導你們在場任何人。有疑問自然可以提出來，可最後收了誰，怎麼收，我與諸位師叔師伯都有斟酌，望諸位謹記。”

新晉弟子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齊聲應是。

周葵同樣跟着應，心頭卻忽然莫名冒了個不相幹的念頭。

她怎麼覺得？那位掌門跟晏開陽行事有點像呢？

下一刻又覺得自己想太多，兩個人都是在重要的地方告誡了人們一下，這最多隻能是巧合了，怎麼就因為這點事情就覺得兩個人像呢？

做人最不能先入為主，她連掌門的臉都還沒看見呢，掌門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她根本不清楚。

晏開陽滿意跟着掌門等人坐了回去：“那麼，開始吧。”

于是就有護山弟子開始帶着新晉弟子一個個上前，第一批十幾個新晉弟子到了測靈石面前，周葵也趕緊探頭。

這可是仙門測靈根啊，話本子裡看了無數回，誰能想到自己還真有看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