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畫桡一副慈祥模樣,溫柔摸了摸周葵的額頭:“這孩子也沒發燒呀?怎麼大白天說胡話呢?”
周葵的心立刻拔涼拔涼的,完了,她的備選方案也要告别她了。
遊畫桡似乎明白了,點點頭退後幾步:“孩子,數理一門,不會就是不會,你我無緣,不必強求。”
周葵恍惚間,覺得遊畫桡的形象也刹那高大起來,是一種需要她仰望的高度,是學渣對學霸的仰望。
一位白胡子老爺爺樂呵呵走來:“小娃娃,老夫劉長卿,是這裡輩分最大的人了,像老夫活這麼大歲數的人,可就我一個,可稀罕了。你要拜了我,這裡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你的師兄弟。怎麼樣?要不要考慮跟老頭子去煉丹呀,就是你這個靈根,草藥也不好碰,我想想,要不然先找人給你煉一身隔絕靈氣的甲,你穿上就可以下地了。”
周葵很感謝這位善解人意還考慮周全的老爺爺,可是她覺得她的修仙生活,應該不是每天扛着一身甲在地裡艱難刨行。
老爺爺微笑退回一邊。
周葵聽見梅近房一聲歎息:“在這裡的十大長老,就剩最後一個了。”
周葵腦子裡一數,滿打滿算,在的十大長老也才六個,這種大會,蜀山竟然有将近一半的十大長老沒有出席?蜀山有那麼多事情要做嗎?
周葵這麼想着,也跟着梅近房看向了大廳的側面,那是一排開闊的高台,藍紗後打坐着一個挺拔的身影。
周葵第一眼看去,沒看清人,隻感覺到一陣鋒銳冰冷,看一眼就好像眼睛被割傷刺痛,她疼得立刻閉了眼,就好像咫尺間直面了一把出鞘的劍。
周葵不等緩過疼,迫不及待再看過去,看到了那人打坐也時刻搭着劍柄的手,以及手下那柄随時出鞘三寸的劍,她立刻就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對方這時終于動了,劍刃一合,那人起身,紗簾為他拂起,他從其後走了出來,白衣獵獵揚起,走出的同時,迎面滾來一陣風雪的氣息,頃刻滾過諸人滾過明瓦頂,從大殿湧出又倒灌而回,帶回些新鮮的氣息,似乎刹那已經巡遍了整座蜀山。那身單薄白衣走到面前,整個大殿都跟着冷肅。
周葵大腦隻剩下了兩個詞,高山白雪,風刀霜劍。
梅近房的聲音也似乎也變得渺遠:“劍仙,莊淮胥,你應該聽過他,誰都應該聽過他。”
莊淮胥走出來,神情是一慣的寡淡,他先跟掌門行了個禮:“掌門師兄,蜀山無礙,喚我何事?”聲音也是清冷疏離的,随後就看向在場唯一的陌生人周葵。
周葵立刻就察覺那種劍刃割傷的刺痛沒有了,應該是劍仙自行斂去,這個劍仙,确實跟傳聞中一樣,看着冷,卻是個扶危濟困、憐孤憫弱的善人。
周葵這個角度,能清晰看見對方握劍的手,指節由于長久握劍變形,一把劍通體光滑,沒有一絲累贅的裝飾紋樣,跟他這個人一樣。
梅近房說:“給你找了個小徒弟,淮胥,你有沒有興趣收個徒?”
莊淮胥那張臉看不出情緒,可從慢半拍的回答還是能看出他的驚訝,他恐怕是沒想到,掌門這次喊他,不是為了打架。
沒想到打架之外,還會有他的事?
莊淮胥似乎要拒絕,可往大殿内一掃,瞧見其餘人都已經站在了各處,隻有周葵一個人可憐兮兮站在原地,他頓了頓:“我知道了。”
莊淮胥低頭看向周葵,問:“我隻習劍,能教你的,也隻有劍,你可願?”
周葵擡頭對上莊淮胥的眼,隻覺得對方的眼睛格外認真格外透亮,足夠穿破三百餘年磨難變遷,她第一次明白了劍眉星目落在一個人身上,究竟是什麼模樣,周葵這一刻隻有一個念頭,跟着對方學劍,她此生都不會後悔。
周葵用力點了下頭。
莊淮胥再問:“我教導你的時間,不會太多。”
周葵很體量地再次點頭:“我知道,我可以自己練!”
于是莊淮胥就也點頭,然後和周葵一起沉默。
梅近房都是等了會兒,看見周葵偷偷摸摸站在莊淮胥後面踮腳瞧人家的劍,才意識到這兩人算是成了。
他總算是了了周葵的去處,欣慰又心累:“好了,出去吧,别叫外面的人久等。”
人們就應聲退去,周葵看莊淮胥動了,自覺跟在後面。
梅近房留在最後,他一瞧就見周葵還不停盯着人家那把劍看,表情有些憂愁:“沒想到最後她選了門派第一麻煩。”
“小麻煩湊大點的麻煩,不是挺好的?”晏開陽笑了,始終站在落後梅近房一步的地方,“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掌門,你也該出去了。”
梅近房也就笑:“走吧。”
他們跟在人群最後,走向前方開闊的大門,蜀山還有無數新老弟子等着他們。
蜀山百代興衰,就從這一次次等待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