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夜色如墨,宮牆高聳,月光被厚重的雲層遮掩,隻餘零星幾點星光灑在青石地面上。蕭陌珩一襲玄色勁裝,身影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他側耳傾聽片刻,确認四周無人後,朝身後輕輕一招手。
楚杉辭從陰影中緩步走出,她露出一張清麗卻略顯蒼白的臉。她抿了抿唇,低聲道:“真的不會被發現嗎?”
蕭陌珩回頭看她一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情緒,聲音卻依舊冷靜:“巡防剛過,我們有一炷香的時間。若你後悔,現在還來得及。”
楚杉辭搖頭,語氣堅定:“我必須出宮。”
蕭陌珩不再多言,轉身朝宮牆一側的密道走去。那是他幼時偶然發現的暗道,直通宮外一處廢棄的院落。兩人一前一後,腳步輕緩卻迅速,空氣中隻餘衣袂摩擦的細微聲響。
密道狹窄潮濕,牆壁上爬滿了青苔,偶爾有水滴從頭頂落下,冰涼刺骨。楚杉辭跟在蕭陌珩身後,呼吸略微急促。她從未走過這樣的路,腳下濕滑,幾次險些摔倒,卻始終咬牙堅持。
兩人繼續前行,片刻後,終于看到前方隐約的光亮。蕭陌珩擡手示意她停下,自己先一步探出頭去,确認四周無人後,才帶她走出密道。
宮外的空氣似乎比宮内更加冷,楚杉辭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緊張。她回頭看了看身後,原來如此便真的出宮了。
楚杉辭跟着蕭陌珩快步走着。腳下的路崎岖不平,夜色極濃,終于,他們上了馬車。
剛進馬車内,楚杉辭便略略地掃了一眼自己的雙手和裙子,手上沾了些灰,裙擺也泥濘不堪。此刻蕭陌珩在馬車閉目養神,并未言語。他周身上下極其幹淨,不染塵埃。
馬車行了一路,終于在一府邸前停了下來。蕭陌珩将帷帽與車中的白色狐皮大衣遞與楚杉辭,便下了車。楚杉辭戴上帷帽,緊随其後。
“蕭公子。”門口小厮行禮道。他們見往日不近女色的蕭陌珩身旁帶了個女子,都頗為訝異地對視了一眼。
楚杉辭将帷帽拉開一條縫,赫然見“蕭府”二字,心中一驚。她抓住了蕭陌珩的手臂,低聲語帶威脅道:“蕭大人,本公主是去衛府。”
蕭陌珩頭歪了歪,莞爾一笑:“蕭某知道。”
楚杉辭别無他法,行至此時,她的确沖動,為着當年的真相幾乎賭上了全部。可是聲聲嘶砺猶在耳邊,如今即使前路渺茫、喪失性命,她也不願再等待和躊躇。
她騎虎難下,隻得與他一同入府。
蕭陌珩推門而入,身後卻無半分響動。他轉身,慢慢悠悠,拖腔帶調地說道:“怎麼不進來?”
待楚杉辭走進,他方正聲道:“公主放心,蕭某對公主無本分非分之想。行至此處,公主便躊躇不前了嗎?”
楚杉辭随蕭陌珩進了屋内。
“公主換上這件新衣吧,衣物沾泥,難免令人生疑。”他将桌上放着的衣物遞與楚杉辭。
楚杉辭看了看蕭陌珩,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衣物,而後她還是接過了,并未多言。蕭陌珩凝思幾瞬,他指腹微動。他沒想到楚杉辭為了能見衛長青,能做到這個地步。
究竟是什麼,讓原本端居于規矩方圓中的公主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韪?
“非禮勿視。還請蕭大人避讓。”
“蕭某帶和親公主出宮本就是于禮不合。贈送玉佩更是有越雷池。非禮之事多了,又何必在意這一樁?”
楚杉辭容色慌亂,她面紅耳赤,但是卻強裝鎮定道:“蕭大人甚言。我以為迎親路上、晉國皇宮中,蕭大人一直行不逾矩、言不失儀,必是一溫潤君子。”
“公主謬贊。天下皆言‘天之美十,楚之美七’,而今一見便知所言非虛。”
“蕭大人,止步。”楚杉辭突然拿出匕首,刀光凜冽,刀刃寒光流轉,正聲說道。
蕭陌珩見她如此正經,便不再出言逗弄,負手背過身去。
夜色沉沉,燭火搖曳,屋内一片靜谧。楚杉辭站在屏風後,手指微微顫抖地解開衣帶。她的外袍滑落在地,露出内裡單薄的裡衣。寒意從腳底蔓延上來,她咬了咬唇,強迫自己冷靜。
屏風外,蕭陌珩背對着她,站在窗邊,目光透過半開的窗棂望向漆黑的夜色。他的身影挺拔如松,卻透着一絲緊繃。屋内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楚杉辭的衣物摩擦聲顯得格外清晰。
她迅速脫下外衣,換上那件桃夭粉色襦裙。她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仿佛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注視着她。她下意識地擡頭,卻隻看到屏風上朦胧的影子——蕭陌珩依舊背對着她,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