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俗世,此刻離他們千萬裡遙遠。
烈陽炙熱,燃起生命的氣息,身下的土地散發着歸途的清香。
他們終于明白,今生所求,唯此而已。
生,若燎原之火,熾烈難馴。
欲,若蒼茫星河,奔流不息。
衰,若秋葉辭枝,随風而逝。
死,若晨露未晞,寂然隐沒。
天地初分,陰陽既判,萬物生焉,各循其道。鴻蒙破曉,日月同輝,潮汐更疊,生息輪轉。然萬象雖變,天道不紊,命數之絲,自造化伊始,便已悄然交織。
縱世間萬物皆行其軌,然有一線幽微牽引,自亘古便镌刻于魂骨深處,連綴前世今生,宛若不滅的星火,昭示一場千古不移的歸途。
此段姻緣,并非偶然,亦非從今日伊始。
二十載前,神光乍現,天地震鳴,妖王尹離剖魂鑄骨,閻王綦合逆轉幽冥,以萬千靈息為薪,鍛造一子。
二十載後,風雲重聚,因果交織,靈器踏遍紅塵而不自知,其命數早已镌刻于天道,直至今日,二魂相融,歸于既定之途。
是天命,是本能,是他們所求,亦是天地所許。
夜色如墨,天地沉靜,雲隐星斂,惟風過林梢,攜萬物低語。
遊稚阖目,微微仰首,感受着環繞全身的溫度,仿若沉于暖流之中。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他願意,願意将自己交付于眼前之人。
然而,啞巴依舊克制,他的目光沉靜如淵,暗潮翻湧,似是風起雲湧,卻被無形之力壓制,不曾席卷天地。他想要,卻不敢索求。
遊稚不解。
他自幼在山中長大,未曾聽聞多少塵世情事,亦不知凡俗間的禮數規矩。隻從老鸨口中聽來些趣事,便以為兩心相悅,自然水到渠成。然而,啞巴卻仍躊躇不前。
可明明,兩人交頸相擁,連呼吸都灼熱了幾分。
忽然,他察覺到異樣。
“啞巴!”遊稚驚叫,猛地撐起身,指着彼此之間的異狀,語無倫次道:“怎……怎地如此……這……你也……!”
啞巴無奈扶額,正要出聲解釋,忽然,一股劇烈的疼痛自四肢翻湧而上,攪得五髒六腑仿若焚燒。靈力在體内沖撞翻騰,幾欲破體而出,他的身軀控制不住地顫抖,冷汗涔涔。
“啞巴!”遊稚一把抱住他,慌亂不已,“你怎麼了?是不是靈力失控了?”
啞巴強忍劇痛,聲音斷斷續續:“靈力……峰值……快守不住了……但……我還能忍……”
遊稚心頭一凜,瞬間憶起啞巴曾言——“我的靈力溢散,需以陰陽相合引導,否則恐毀天地平衡。”
他二話不說,伸手便去解啞巴的衣袍,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這還等什麼?快些給我!”
啞巴猛地睜開雙眼,瞳孔微縮,低吼道:“不行!”
“那勞什子散人說的話你便信?”遊稚瞪着他,聲音壓得極低,透着隐忍的怒意,“你可知,我本就為此而生——既然天命如此,那便由我來承接一半。”
啞巴已無力回應,目光渙散,靈力瘋狂外溢。
遊稚一咬牙,俯身吻住他的唇,溫熱的氣息交融間,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龐大的力量順着雙唇渡入體内。
靈息灼熱,如江流入海,酥麻至極。
遊稚輕顫,緩緩松開他,喘息着呢喃:“原來如此……”
他擡手,指腹輕撫啞巴的眉眼,低聲道:“無礙……交給我便是。”
他的聲音很輕,像一縷風,拂過天地間唯一的歸宿。
今夜,天地無言,萬籁俱寂,唯餘心跳交錯,共鳴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