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萬籁俱寂,少年眼中星辰流轉,光影變遷。
那一刻百獸齊鳴,少年心中暗潮湧動,翻江倒海。
那一刻繁花似錦,少年手中炙若烈焰,飛沙走石。
依舊青澀的第二個吻并未持續太久,不遠處學生結伴前行的動靜驚擾了他們,兩人同時别過頭去,急促呼吸。
“喵——”
好運來的叫聲再次把遊稚帶回現實,他猛地合上電腦,重重抹了把臉,沒想到時隔十年再看鋼卓力格的舞依舊那麼震撼。而他在幾年以後才知道,那天鋼卓力格為他跳的舞,是蒙古男子隻為心上人跳的舞蹈,難怪之後不管他怎麼說,鋼卓力格都不願再跳一次,隻因對鋼卓力格而言,那支舞就像是求婚儀式,一生中隻該有一次。隻是誰都沒有想到,他們最終還是沒有逃過分手的命運。
幾天後,遊稚帶着卷尺前往秦朗的新房,新區南山公園的繁華地帶,但相對來說還算安靜,附近有大型超市,連鎖便利店,以及升學率不錯的中小學,能在這一片買套婚房的确需要些家底。
遊稚趕到小區門口,秦朗已經在門衛處等他,而女友并未出現。秦朗一邊領着遊稚去新房一邊說:“小遊,我想了想,能不能把其中一間房改成辦公室?老……嘿,我倆還沒領證……那個,我女朋友說沒必要弄兩間客房,她平時可能會在家裡辦公。”
遊稚點點頭:“當然可以,待會兒你說改哪一間就行,之前我也做過不少小戶型,在客廳裡隔一點空間出來就能做辦公室,你要是喜歡兩間客房的話也可以這樣改。”
秦朗:“呃……那我回頭問問我女朋友,晚點……晚上之前給你答複行嗎?”
遊稚:“行啊,我量完尺就回公司畫圖,先畫其他地方吧,你的房子比較大,大概三天後能出效果圖,到時候再微調都行。”
秦朗點頭,思考片刻,幡然醒悟一般說:“對了!能不能在家裡做一圈貓爬架?就是那種繞着整個天花闆的。”
遊稚一聽貓爬架立馬來了精神,宛如他鄉遇故知般:“你家也有貓啊?多大啦?平時粘人不?”
秦朗撓撓後腦勺,說:“就路邊撿的小土貓,橘貓,很胖,不愛動,也不太粘人……不,比較粘我老……婆。這不得給他多做點貓爬架,正好減肥。”
遊稚:“我家那條也是,又胖又不愛動,還不粘我,真是白眼貓!不過你的貓一定很幸福,做一整圈貓爬架,太爽了吧……”
秦朗:“力所能及而已,相信你有了條件以後也會這麼做。”
談起養貓,兩人都來了精神,一同交流鏟屎生涯中的趣事。巧的是遊稚家的好運來也是在路邊撿的,那是在和鋼卓力格分手的當晚,聽見小區草叢裡傳出的微弱貓叫聲才發現的。而當時除了虛弱的好運來以外,還有一隻更加孱弱的橘貓,而母貓則不見蹤影。
那夜遊稚頂着分手的傷感把兩隻幼貓送到寵物醫院,花了大幾千,最終隻救活了好運來。在埋了小橘貓的屍體後,遊稚抱着好運來和它的新窩回到家,疲憊了好幾天後第一次哭出來,也不知眼淚是為誰而流。
“所以我給它取名叫好運來,希望它能連着妹妹的份好好生活。”遊稚說,“而且它也确實帶給我好運了,當年可是被我爸一頓臭罵,說不能撿貓,撿條狗還湊合。”
“哈哈,所以說封建迷信要不得。”秦朗說,“自從卷福來了以後,咱們公司的績效是越來越好了。”
遊稚:“嗯?你們公司……是你家開的?”
秦朗連忙解釋道:“不是……隻是我們公司允許帶寵物上班,所以……平時有不少人會帶家裡的貓貓狗狗來公司玩,也有帶倉鼠和龍貓的。公司特意弄了片寵物樂園,所以要加班的時候,大家都會帶着主子去公司裡,這樣也比較放心。”
遊稚想起好幾次在公司裡被嫌棄身上有貓毛的經曆,不由變身成為一顆檸檬精,從裡酸到外,說:“好羨慕!你們老闆也太好了吧?!像我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要在公司熬夜加班,雖然有自動喂食器,但還是不太放心,我怕胖來自己在家裡呆久了會郁悶。”
秦朗:“那下次你加班的時候可以把好運來送到我們公司,我幫你看着。”
沒想到秦朗表面看起來内斂清冷,實際上是個很好說話的熱心青年,這也是遊稚頭一次遇上這樣的客戶,忍不住聊了很多,差點耽誤量尺。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站在毛坯房裡扯了半小時皮,遊稚歉疚地進入工作狀态,而秦朗則跟在一旁研究如何量尺。
臨走前,秦朗指着其中一間采光極好的房間說:“這間采光挺好的,要不就先定這間?我一會兒去找我女朋友,她應該也同意。”
遊稚:“這間帶廁所,用來做書房是不是……有點浪費?”
秦朗:“沒關系,反正我們近期沒有生孩子的打算,留作客房也是浪費。”
既然客戶都發話了,遊稚也不好再多說,收拾好工具便趕回公司畫圖。在路上他給初照人發了幾條微信詢問近況,但初照人在工作時絕不會玩手機,所以他并沒有等到回複。而程澍的頭像也靜靜待在列表上,自從那天後就沒有再跳過紅字提示。
遊稚回到公司,單方面把他當作競争死對頭的劉昊出去中期驗收,李川見遊稚回來便小聲告訴他:“遊工,你錯過了一場好戲。”
遊稚興緻寥寥,但還是捧哏道:“哦?什麼好戲?”
李川神秘兮兮地拉着遊稚去茶水間,确認四下無人後說:“還記得劉昊上次那相親對象嗎?”
遊稚搖頭,說:“沒見過,就聽你們說過幾次。”
李川難掩笑意,說:“剛吃飯的時候,那妹子跑公司來鬧事了,說懷了劉昊的孩子,但劉昊不肯和她結婚,我都懷疑她是不是故意找劉昊不在的時候來搞事,生怕别人不知道呢。”
遊稚大吃一驚,說:“不會吧……這麼戲劇性?上次不還說那姑娘家裡要全款房,外加五十萬?”
李川:“是啊,但這條件誰會答應?當我們小老百姓家裡是印鈔的嗎?”
遊稚:“他們不是上個月才相親嗎?怎麼就……”
李川:“明擺着坑人麼不是,哎,我媽還給我張羅相親來着,我看還是先緩緩,等過兩年我有助理了,再去旁邊大學城找個小女友泡泡。诶,你呢?上次不是又給安排相親了?”
遊稚擺擺手:“别,都是生活所迫。”
李川理解地笑了笑,這個年齡段的男人最常聊的話題便是漂亮妹子和相親對象,似乎所有的單身漢都苦于沒有女朋友,卻又集體瞧不上七大姑八大姨介紹的女孩,讨論過程中也經常提到彩禮、買房、買車和生小孩,仿佛相親的目的隻有一個——把人生路焊死成買房、結婚、生子、挑學校、給孩子相親的死循環。而曾以為這種生活很遙遠的遊稚也在記不得多少次被父母強行安排相親後感到了一絲無力,他總忍不住去想,如果一直和鋼卓力格在一起沒有分手的話,到現在會過着怎樣的生活。
在公司閉關三天後,胡子拉碴的遊稚哆哆嗦嗦掏出了方案初稿,連續三天的高強度工作讓他的臉頰明顯凹陷下去,積勞成疾帶來的胃疼也全靠胃藥頂着,每次覺得撐不下去時,他總是告訴自己:“再過幾年就出去開工作室,到時候剝削畢業生,賺大錢,還可以錄教學視頻,轉行做up主,混個大師名号,挑單,從此走上人生巅峰”,然而上海的大人物何其多?不知要幾年再過幾年才能達成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