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壓抑着的疼痛返了上來,痛的他皺起了眉,視線模糊,就連自己主動攥緊了美抓着他的手臂都絲毫沒有察覺。
被手足背刺已是常态,他并不驚訝北京會趁着中瓷不在,引狼入室。他松口氣,是因為幸好中瓷不在,怕美會傷了他們。
畢竟他們不屬于這個世界,若是被美發覺了,那他必然會如豺狼般盯上他們,以美利堅的偏執,更甚者會扒出中瓷原來的世界,瓷不願在細想下去,到那時會是何等場面。
瓷不希望因為自己而帶給中他們不必要的麻煩。
“啧,你在看什麼?”美煩躁的加重了掐着瓷下巴的力道,下一瞬手背上卻落了溫涼的淚水,一滴兩滴。
順着美有力的手背滑落到掌心,沿着湧入心髒的血脈流動到手腕,像是與自己的心跳所重疊,那麼的脆弱卻又無比的堅韌。
疼痛讓瓷無法克制住自己的眼淚,瓷收緊的手緊緊的抓着美,他不知道自己在哭,隻知道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痛。
在死敵面前露出這樣的弱态,曾經的瓷是絕不可能做出的,但是現在…瓷已經沒有辦法再控制自己的身體了,他光是克制住自己不呼痛已經是全力了,疼。
太疼了。
美愣怔住了,時間像是變得極為緩慢,他親眼看到瓷那雙漆黑的眸子裡什麼都沒有,他的身體在無止境的闡述着它們的痛苦,而瓷像是毫無知覺一般,無聲的承受着一切。
美看不見瓷的怨恨,看不見他的憤怒,他在忍耐什麼,他還在等什麼……
他還在堅持,他在堅持什麼?
第一次他對瓷的堅韌感到了恐懼,都這樣了、他為什麼還不認輸…為什麼還不低頭?!
他手上的力道瞬間松了,他從沒見過這樣的瓷,宛若重新認識了瓷一樣,他下意識想要抽回手卻發現瓷的身體搖搖欲墜。
疼痛令瓷的思維有些沉疴,像是陳舊的、急需發條轉動的老舊時鐘,他寸寸的視線撞進了美慌張的瞳孔裡,瓷這才發現他們的距離過于相近了。
他慢半拍的抽回了手,可下一息便被美掐着腰抵在牆上又不得不抓緊了對方,灼熱的氣息劃過瓷的耳畔。
“是你藏起來的那兩個人嗎?”美情緒轉變的極快,幾乎沒有多加思考,瓷身邊能夠支撐他的人,早已被他拔除,剩下的也就有最近瓷身上的異變。
困住的身軀似是因為這過于親密的動作僵硬了幾秒,美清楚的知曉,瓷是痛的。他已經痛的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而美早已習慣瓷的沉默,或者說大多數時候,和他在一起的瓷,總是緘默着的。
美怎麼會不知曉瓷身上的異常,這段時間的放任,不過是他大發慈悲的施舍:“這幾天開心嗎?”
他看着瓷微顫的睫羽,多麼令人憐愛啊,以第三方的視角來看,這是極為暧昧的距離,耳鬓厮磨般低語,貼着瓷的耳畔,碰到他冰涼的肌膚:“你早在等着我了,不是嗎?”
就和曾經一樣,每一次、每一次在瓷逆風翻盤之前,再叫他狠狠的摔下去。
哭,是最沒用的東西。
美的掌心接住了瓷的淚水,而瓷也從未拿過淚水作為武器,給瓷擦去眼淚,美不止一次這麼做過,溫柔的如同對待自己的愛人。
瓷聽不太清楚美在說什麼,也近乎感知不到他的觸碰,美在說:“我知道你身上有了奇怪的東西。”
他的右手攀上了瓷的脖頸,掌心下脈搏的跳動,脆弱又可愛,讓美心動又溢着難以言喻的興味:“等我把他們挖出來,和從前一樣……”
他一字一句的挑動着瓷最後的底線,“在你眼前全部都毀掉——”
‘毀掉’
“不。”
瓷顫抖着的唇吐出了一個字,美第一次沒能在瓷的面前把話說完,額上卡着的墨鏡摔落在了地上,被美退後半步的鞋底踩碎。
瓷的手纖瘦至極,青色的脈絡裹着蒼白的骨節與手背,凸起的指節泛着不正常的白,這麼一雙孱弱的手,力氣卻大到恐怖,它們正死死的掐在美利堅的脖子上。
“你要敢動他們,我就算是死,也會拉你一起下地獄!”
中哥和瓷哥,是瓷心中最後的淨土,誰都不能染指,誰都不能。
美被瓷撞倒在地,脖子被掐的青筋暴起,強烈又明确的殺意,尖銳到美的每一寸皮膚都在泛着刺痛,美看到瓷擡起的那張臉上,看着他的視線裡,含着熱烈又絢爛——濃烈的恨意。
就是這樣,美張口說不出話,喉嚨上的鉗制是把他往死裡掐的恨,讓他無比心動,他瘋笑着勾起笑,臉上落着瓷滴落下的淚水,美手心使力同樣掐上了,他夢寐以求瓷那脆弱的脖頸。
怎麼能有人,哭着說着如此恨意的話呢,啊…他要與瓷永遠的墜入深淵,糾纏緻死。
無論是哪一方的死亡,哪一方的存活,彼此的身體早已烙印上對方無法磨滅的痕迹:“那就看看誰先死——”
從胸腔裡擠出,充斥着狂氣與瘋狂的笑聲,藍眸偏執而興奮。
果然,瓷才是最優秀的獵物!令他無比狂熱!
還是沖動了。
瓷在掐上美脖子的時候并不後悔,他悔恨的是自己為什麼不早一點去死,讓美發現了中哥他們的存在。
從醒來時,瓷就知道,這恐怕是自己最後一次蘇醒了。
唯一遺憾的是,他恐怕沒辦法再去迎接中瓷回家了。
窒息的痛苦并不能很好的傳達給瓷,眼前是美利堅那張瘋狂的臉,瓷這才發覺自己的臉上有淚水掉下來,可能是生理反應。
他的身體本就在崩壞的邊緣,瓷根本沒什麼力氣,但他想讓美死,想讓試圖傷害中哥和瓷哥的美死,直白至極。
許是這個念頭,讓他沉疴的身軀有了力量,美應該是痛苦的,瓷看到他的表情變得狼狽,脖子上被他掐着的力道也變小了。
“小瓷——”
瓷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好像聽到了中哥的聲音,緊接着是一聲槍響,美掐在他脖子上的雙手失去的力道。
瓷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他踉跄着,想要起身去迎接他們回家,卻恍然發現自己狼狽的毫無力氣,一時間顯得格外茫然又無助。
可視線在觸及他對着向他奔來的兩個人影時,瓷沒有任何不安,他向他們伸出了手,臉上露出了一個有些恍惚又腼腆的笑容。
泛着淺薄的紅暈,明豔着讓人輕易的想到春日的和煦,帶着暖意的眸色,即便他的身軀早已失去溫度,可他本人擁有着無法比拟的溫暖。
他不需要借用外物的光亮與溫度,因為他本身就是光,所有人都想囚住,又望而不可及的光。
在瓷死亡之前,他終是等到了他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