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在怕什麼,又在躲什麼?心頭好奇更甚,衛勉稍稍俯身,與她的視線平了些,“阿音姑娘若不認識在下,為何總在月華門出現?”
“我......”
話頭轉彎太急,尤清音一時語塞,不知怎麼解釋。
欲言又止間,聽見衛勉又追問道:“春夏秋冬,姑娘都曾在龍武軍巡邏經過時出現在月華門附近,一次兩次或許可稱巧合,但次數如此之多,不知姑娘如何解釋?”
尤清音伶牙俐齒,也有吃癟的時候。她無話可說,更不可能出賣阿姐心意,幾度張口又無言,半天才憋出一句話:“宮城大道四通八達,也不是隻有龍武軍能走吧。”
衛勉看着她,若有所思。
尤清音後退半步,已經想逃。掩在衣袖裡的手指攥緊,掌心肉都被掐出血痕,痛感渾然不覺,隻剩擂鼓心音轟隆,催她拔腿狂奔。
衛勉斂眉,看出她的心思,聲音比先前溫和了些:“姑娘不必害怕,衛勉今日隻有一事想問。”
尤清音警惕地後退:“何事?”
衛勉往前一步追上她的後退,兩個人之間已經很近,日光從高木密葉打下來,斑駁落在面前女子羽扇長睫上,瑩亮黑瞳被齊齊遮住,似是怕被看見。
“我想知道,阿音姑娘的夢裡是否出現過我?”
……
……
此刻無聲勝有聲。
小道風靜,尤清音眉眼抽搐,看着衛勉問話後一臉真摯,隻覺莫名其妙。腦海迅速翻轉,又想起他先前問自己為何要出現在月華門附近......
該不會?該不會他以為,自己對他有意吧!
尤清音瞪大了眼看他,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心裡對阿姐品味更是難解,這人雖有幾分俊俏,但、但這再是俊俏絕世,也不該如此自負吧?怎能随意認為女子對他有情呢?
再者說了,自己今年十五歲,與他整整差了十歲,這種話他也問得出口?
震驚過後才覺生氣,尤清音回過味來:閨閣女子夢會外男,休說沒有,便是有,也不可能說給外人聽。此等事情,簡直是把女子顔面當玩笑,可惡的很。
尤清音生氣,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瞪過去,因着面前之人是龍武軍,想生氣又不敢,憋屈的很。衛勉不覺她的怒氣,隻看到她眼裡猶猶豫豫,一時羞惱一時惶惑的,料她定不簡單,似是欲言又止,耐心等她回答。
小道上頃刻間靜的可怕,衛勉極富耐心,并不急于追問。尤清音心思百轉,罵人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下,終究是不敢,正想答他不曾,卻聽一陣急促腳步聲和鐵甲晃動聲響傳來,轉頭看見一名身穿黑甲的龍武軍跑來,吓得往旁邊躲了一步,卻見那龍武軍直接跑到衛勉跟前,貼耳與他說話。
龍武軍說話,尤清音懂事地低下頭,恨不能隐形。奈何衛勉的眼神像刀,即便低頭也能感覺那眼神銳利地紮過來,讓她想跑又覺徒勞,隻好糾結地站在原地。
等待的片刻,尤清音盯着自己鞋面,方才心内對他的無語和鄙夷冷靜下來,她終于記起來,眼前這人是天子親衛龍武軍,幽王心腹,阿姐的意中人。
仔細衡量,似是惹不起。實則這宮裡,她幾乎惹不起任何人。
待那龍武軍退下後,見衛勉沒有要走的打算,不但不走,還朝着自己又走了兩步,距離近到隻差毫厘便與自己鞋尖相抵。
先前問話沒得到答案,他又問了一遍。
這一回,尤清音看着衛勉的臉,黑亮亮的眼睛眨巴眨巴,心思活泛起來。
眼下除了照顧阿姐身子,于她而言最緊要的事,便是查清當年阿姐落胎真相。今日邵美人遇險,讓她已經鎖定挽秋,隻是想要查出挽秋背後之人,還需時間。
除卻阿姐與今日相識的邵美人,眼前這個......這個人,也算是她在宮中認識的官階最高,權力最大的人了。
多友少敵,攀附結交,若能助自己成事,尤清音什麼都做得。
再者,她小腦袋瓜轉的飛快,不忘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父母之仇,心有所思。
眼前這人,若真能幫助自己......
看着自己面前這個從八品下的“貴人”,尤清音心裡怨怒轉喜,眉眼一彎遞了個玩味的笑給他:“衛司戈若想知道,還請三日後辰時三刻來此,阿音自會據實已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