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潔阿姨走後，空青在收拾幹淨的空房子裡待了兩個小時。

最後徹底接受了這一事實。

空青向方小葵要了焦書宜墓地的地址。

今天陰天，穿過元旦的節日氣氛來到墓地，灰白色的墓碑整齊排列，濕冷的空氣包裹着她。

空青遠遠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陶一枝站在焦書宜的墓碑面前，垂眼看着墓碑上的字。

聽到腳步聲，她回頭。

“空青？”

倒也不驚訝。

空青懷裡還抱着兩本漫畫書，站定在陶一枝對面。

“不是出任務了嗎？”

“剛結束。”

聽到回答後空青才轉頭，将視線落在焦書宜的墓碑上。

上面刻着焦書宜之墓的銀色大字和她的生卒日期。

再無其他，這裡所有人的墓碑都是這樣。

隻看了一眼便将目光下移。

墓碑前此時堆了好幾束黃白菊花和白百合。

看新鮮程度就是這兩天送的。

除此之外還有水果零食、一把吉他、幾本漫畫書。

空青在那把吉他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她一點都不了解焦書宜。

說實在的，她們的關系還止步于剛稱得上朋友的階段。

可空青本來就沒幾個朋友。

陶一枝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葬禮上沒幾個人哭，幾乎是在一片沉默中進行的，事後沒有人提起焦書宜，我以為他們就這麼忘了。”

原來大家還記得。

“空青，這個世界已經和我印象中大相徑庭。大家對死亡的接受速度太快，面對死亡太坦然。我有點不知所措，但好像已經開始适應了。”

陶一枝隻在末日初期感受過人類對死亡的态度，那個時候世界哀鴻遍野。

包括她自己，唯一的親人爸爸在末日剛爆發就被感染了。

此後很快她便去了安全基地。

不是所有基地都像A06基地一樣有穩定的社會結構，她在基地裡待了兩年，從沒有人要求她一個D級異能者一定要進軍事區。

基地裡再苦再累，她也不願意去往基地外的世界。

直到在一個天大的巧合下她在論壇刷到了末日前的好友，陶一枝第一次鼓起勇氣走出了基地。

雖然進執行部沒多久，但她作為新人一直在執行任務。

短短時間内經曆了好幾次身邊人的離世。

執行部是一群直面死亡的人組成的。

焦書宜的葬禮上，陶一枝在不止一個人的眼中看到了濃郁的悲傷，可他們還是一滴淚沒掉。

空青沒接陶一枝的話。

她又何嘗不是這種感受。

陶一枝已經開始适應，她連适應都沒有。

是啊，死亡是最經常的事。

這一點都不稀奇，随時降臨在任何人身上。

明确知道現在是末日，清楚看到基地外遍地白骨。

可面對身邊人的死訊，為何還是遲遲不肯相信？

沉默了好一會兒，空青才開口。

她還不知道焦書宜的死因。

“多器官功能衰竭。”

其實插進焦書宜胸口的那一刀很嚴重。

空青此前所有起起落落的心情在聽到答案的一刻全部從眼眶湧了出來。

也就是說，如果她當時能快一點，再快一點。

及時發現那隻C級喪屍，沒有想當然地以為焦書宜能應對，沒有高估焦書宜隊友的能力。

隻要她及時趕到，删除腦海裡所有的想當然，焦書宜就不會死。

思緒一旦打開就再也無法合上。

眼淚濺在百合花瓣，又順着花瓣尖落在地上。

陶一枝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

空青在偌大的空間裡找到了那本漫畫書。

當初焦書宜要買的運動漫畫第三部。

将漫畫書放在墓碑前。

方小葵來墓園時碰到了離去的空青，她眼睛紅腫。

不過空青好像沒看到自己。

直接坐在焦書宜的墓碑前，方小葵将手裡的保溫盒打開，是一碟餃子。

“書宜姐，在我老家過元旦是要吃餃子的。這是我自己包的，可不是超市買的速凍餃子哦。”

……

傍晚，空青已經在沙發上躺了半天了。

通訊器響起，是姜好，她接了。

用誰的通訊器給空青打電話都無所謂，反正聽筒裡一定會出現三個人的聲音。

空青的嗓子比起平常很是沙啞，還帶着濃重的鼻音。

普鈴忙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姜好和小智也跟着搭腔。

對于空青來說，他們三個是她最親密的朋友。

她沒有隐瞞，講出了事情的原委。

聽完後，姜好第一個發出疑問，“我不明白，你不是救了她嗎？為什麼她死了會是你的問題？”

她說話流利了很多，雖然緩慢，但沒有磕巴。

“如果我早一點救她，她就不會死。”

聽筒那頭靜默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接話。

普鈴的腦子轉了半天，“沒有如果，雖然很難過，但這件事不是你的錯。”

“嗬……”小智輕聲附和。

空青想反駁。

怎麼不是她的錯？

她有能力救，卻沒救。

這不是她的錯是誰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