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悅說:“這才是真正的朋友,難道此刻日子較過去舒坦些,你已不再需要我?”
“心悅,你是我最好朋友,我永遠需要你,你說得對,還是上天賜予我們的一雙手最可靠。”
第二天心愉提早到教室,一個班稀稀拉拉的湊不足二十個人,心愉想到初中時班裡動辄四五十張桌椅擠在一間教室,人人肩碰肩,腳踩腳,有時候近得能聞見對方呼出口氣。
已有同學向她投來好奇目光,心愉不主動打招呼,少時坎坷經曆總讓她有慣性思維,人與人打交道,你越是主動對方越是看輕你,水到渠成,不卑不亢就好。
快要到上課時間,心愉聽見班上女同學說:“梁施施今天又要遲到?”
“我昨天到辦公室,聽到老師們讨論,她老這樣影響班裡風氣。”
“大家畢業後都有出路,又不用像鄰校那樣千軍萬馬擠一根獨木橋,能把她怎麼樣?”
“說是這樣說,但梁施施老是這樣也太不像話,我表弟念高中,他們學校規定早上七點就要到校,晚上十點才放學,我們已輕松太多。”
“對,上個星期我媽又和我念叨,北美許多學校錄取标準又提高,現在下午放學去學校圖書館坐滿人。”
心愉想,他們的路是比普通公立學校學生們寬闊些,好走些,但要上到心中好大學,絕不可能輕松,過去在網上看見有關國際學校學子不學無術的新聞又有幾分真幾分假?
心愉不禁好奇,引起他們一番讨論的梁施施究竟是何方人士?
随即又搖頭,能在班上有一定影響力的人,要麼成績特别好特别優秀,要麼特别能來事,這女子想必不會是前者。
這梁施施讓心愉恍然想起過去在家無聊時看過的美國青春電影,《賤女孩》、《獨領風騷》、《野孩子》之類的,總結一個特點,不好惹,她當即決定以後對此人敬而遠之。
全英文的課堂,她聽着吃力,幸運的是,趙叔十分周到,給她備好許多工具,錄音筆,翻譯筆之類的,趙叔有自己孩子嗎?沒聽汪明娜提起過。
中午沒有午休,去食堂吃完一頓中飯又進到課堂上課,第一節是班主任的才讓心愉做了自我介紹。
為了應付這段當中自我介紹,心愉看了不少海外劇,專挑主角轉學到新班級做自我簡介片段,隻求自己不表現得不太生硬。
完畢,班主任問台下其他同學有沒有問題詢問自己。
心愉有些微赧,她還真有些怕他們提問,她做足接下來三年和他們老死不相往來打算。
“同學,”提問的人用英語說,“我想請問你家平日供你吃什麼,能讓你如此高挑。”
心愉初二時,身高已突破一米七大關,此後停滞不前,就在她以為身體偃旗息鼓時,中考後的暑假讓她又上竄兩厘米。
關于吃方面,心愉隻光顧學校食堂,關家人大多高大,關文康一米八四,連身為女性的二姑,都有一米七多,她隻能實話實說:“基因。”
台下哄笑一團,他們聽出這個新生英語不是第二母語,但夠幽默。
下午第一節課結束,有同學和她搭讪,“我們班,能和你差不多高的就是梁施施了。”
心愉不曉得說什麼好,隻得使出同樣招數,“那她也遺傳父母好基因。”
同學臉色變換,有些莊重,心愉搞不明白自己剛才話哪裡出錯,一時忐忑。
對方說:“梁施施是孤兒,養在她姨媽姨夫家。”
物傷其類,心愉想,她和自己一樣的寄人籬下,有如此傷痛過往,行為狂狷些,不是不可原諒。
下午四點放學,這裡沒有晚自習說法,當心愉不敢松懈,她看教材速度和同學們完全匹配不上老師們上課速度,慶幸教材不算難,要是普通高中那樣課程轉換成英語,有得她好果子吃。
心愉也跑到圖書館去做書蟲,傍晚,光島玫瑰色的晚霞自窗戶透入,像給周圍一切覆上一層曼妙裸紗,她想到,阿根廷詩人博爾赫斯曾說過,“如果有天堂,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心愉無比贊同。
一切身外之物别人都能自你處奪走,但唯有腦海裡的知識,它們和你本體同駐,直至生命消失。
“新生,”這時有人坐到心愉身邊,“有沒有興趣。”他拿出一張宣傳單。
心愉接過,是街舞社團,來學校之前心愉看過這所學校在網上的宣傳片,有各種各樣社團。
以前就讀的公立學校初高中部也會設,但還是得以學業為重,且規定到凡到初三或高三必須強制退出,學校一切文娛活動都與這兩屆學生無關,包括以強身健體為宗旨的運動會。
心愉好奇他眼光毒辣,一眼認出自己是新生,不禁疑惑:“你怎麼知道我新來?”
他指指自己眼睛說:“基因。”
心愉當即明了,這是班上同學。
心愉擺擺手說:“我對街舞知之甚少。”
她對此類舞蹈的印象就是,大家都穿寬袍大褲,或者女孩子露出肚臍,在地闆上翻騰打滾,把身體當拖把用。
他把傳單塞心愉手裡,丢下一句“It's never too old to learn”就跑掉。
這句心愉還是能聽懂,活到老,學到老。
“小心他,”對面女孩好心提醒,“最愛沾花惹草,靠在地闆上打兩個滾引别人尖叫,多少好朋友因為他翻臉。”
啧,是個藍顔禍水。
“謝謝你好心提醒。”心愉禮貌微笑,她來這裡可不是為着學青春電影談一場永生難忘的戀愛。
相反,時刻覺得這樣生活是個美夢,醒來還是間小小出租屋,她感恩夜晚還有心悅讓她提起十二分警惕。
那女孩以為心愉敷衍自己,撇撇嘴說:“吃了虧你就知道,他招惹過的每個女的都認為自己特别,你不會以為我是故意這樣,好給自己制造機會吧?”
心愉打量對面女孩,标準的美女,美得熱烈那一款,像九十年代的香港女明星,校服不适配她,配得上她的是走紅地毯秀出大片美背的美豔晚禮服。
“看我幹什麼?”她白心愉一眼。
心愉說:“我覺得你比他更吸引我目光。”
女孩把手上書合上,心愉瞧見封面是一本英文版《呼嘯山莊》。
“胡說八道,”她說,“我坐你對面那麼久,你注意到我?”
心愉遺憾搖搖頭,“可書又比你吸引我。”
“神經病。”語畢,兩人都笑出聲,引來周圍人目光。
心愉立馬收斂,公共場合高聲喧嘩,太沒素質。
她放低聲音問:“我叫關心愉,請問貴姓?”
她又調皮:“神經病,這又不是生意場,我叫梁施施。”
心愉沒忍住說漏嘴,“原來是你,久仰。”
“怎麼?”梁施施雙眉一高一低跳動,“你才來第一天就聽見别人蛐蛐我?”
心愉直覺她其實很好相處,大着膽子說:“是,說你不學無術,愛睡懶覺,不來上課。”
她伸伸懶腰,像才睡醒的貓,懶洋洋地說:“倒也是實話。”
這人真有樂趣,多少人聽見别人背地裡叨叨,不管傳話人真假與否,立即破口大罵,她反倒自得其樂。
“不生氣?”
“人會一張嘴嘛,”她說,“不是用來吃就是用來說,老天給你一套器官,總不能浪費。”
心愉有和她交友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