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還有兄長,這兄長的愛護之恩算不算?日後原身成婚的話,夫妻恩情算不算?
這麼一想,楚霏就覺得這個“報恩”實在沒個明确指向,她隻能盡力為之,把她認為是恩情的都還一遍,如此應該不會遺漏了吧?
自這日後,楚霏開始認真地修養身體,她雖然要由原主共情才能體會到各種情緒,但認知并非也是如此,反而比起原主,對她記憶中讀過的書、見過事擁有更通透的理解,故而,似原主啟蒙後學過的禮儀、學識,她掌握得更為娴熟明悟。
為了報答生恩,她仔細養護着這具身體,因為記憶中的書本上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好好活着便是報答父母生恩最基本的一條了。
于是,公主府上下就發現,自長公主同意郡主學醫後,郡主的身體真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好轉,三五日便有一個變化,這十年來從未見過。
不過月餘,楚霏已能如常起居,除了活動時間有限外,表面看來和尋常孩童也沒什麼區别了,唯有她過于纖弱瘦小的身體和枯黃稀疏的頭發,能看出她本是個久病之人。
“元元恢複得極好,若是你爹爹和哥哥知道了,定要開心壞了!”文瑾笑容滿面地望着眼前一身鵝黃衣裙的女兒,無需人攙扶地俏生生立着,比起這些年來隻能在床榻上看到她,不知強出多少。
“娘親給爹爹和哥哥寫信了嗎?何時送出的?”楚霏想着還沒見過的勇毅侯和宋瑾玉,這兩個也是她要報恩的對象呢!
從原主的記憶中可知,勇毅侯宋恒是個氣宇軒昂的俊朗男子,隻是人至中年蓄了須,加之常年帶兵,看着有些端肅。至于兄長宋瑾玉,則是個容貌俊秀的穩重少年,笑起來如陽光般溫暖,上一次見他們父子,還是一年多前的事。
一年多前大祁西陲羌人犯邊,勇毅侯領聖命赴邊還擊,期間曆經大戰數次、小戰數十次,穩中有勝,将羌人又趕回了大漠。他們父子盡忠職守,這一年多來一直在邊關與羌人作戰,便是原主病危六次,也不曾歸來。
原主對此未嘗沒有委屈和埋怨,楚霏也感受到了她對此的介意,覺得父兄并不像母親那般重視她、疼愛她,隻是因她生來病弱,對自身難免有些厭棄之情,對此隻是心态更悲觀,倒也沒有過于怨憤。
原主是覺得,她自己都嫌棄自己,父兄嫌棄也不奇怪,這般想着倒反是心态好轉了。
“嗯,月餘前你好轉時就送信了,之後因你意欲拜師又送了一封,你父兄的回信日前也到了。”文瑾含笑回道,繼而問道,“元元可要看看你父兄的信件?”
“可以嗎?”楚霏感到心中湧出的期待之情,便看向長公主。
“自然可以,你父兄甚是挂念你,每每寄回的家書,總有八成問到了你。”文瑾一個眼神,就有侍女抱出個描金黑漆匣子來。
楚霏坐在長公主身邊,接過匣子打開,就看到快要裝滿的信件,粗略估計有幾十封之多。
“這是近一年多的,你啊,抱回去慢慢看吧!”文瑾沒有從中挑出一些的意思,全部都由着她去看。
之所以會如此,是她發現,月餘來女兒竟從未問過夫君和兒子,她擔心他們父女、兄妹感情生疏,才想着讓女兒去看這些信件。
“娘親不會不舍?”楚霏感覺到原主心中既想看又猶豫,略一想便問道。
一旁的侍女們和嬷嬷均掩唇笑了起來,竟似有些打趣之意。
文瑾面色微紅:“何來不舍?這家書本就是給我母女二人的,元元盡管拿去便是!”
楚霏歪歪頭,不懂她們這般反應是為何,原主仿佛也不明白,她不多糾結,從善如流地抱着匣子就告退回房了。
“殿下,郡主長大了,這是怕拿走了侯爺的信,您吃醋呢!”嬷嬷目送小主子出門,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滿是欣慰地笑道。
“嬷嬷怎麼也跟這些小蹄子似的,說得人怪難為情的!”文瑾抱怨了一句,像是小兒女撒嬌般,繼而也抹了下眼角,很是感歎,“若能看着她成婚生子才好呢!”
“殿下可别在侯爺面前這般說,侯爺聽着怕是要心疼得睡不着了,這自來嫁女兒都跟剜心頭肉似的,便是世子定也是不願的!”嬷嬷故作緊張地勸道。
文瑾被逗笑了,笑過又歎:“要是真能盼到那一日,便是再心疼也甘願啊!”
這說到底還是盼着郡主能平安長大,在此基礎上,旁的就都不算什麼了。
“殿下現在說得輕松,真到那一天啊,可别跟侯爺似的剜心頭肉一樣就好了。”嬷嬷想着近來小主子的身體狀況,覺得長公主應是能如願的。
“罷了,這等事日後再說。讓人安排下去,明日我帶元元進宮請安,前日已派人給宮裡送了信,陛下這兩日都讓人催了幾回了,可不能再拖了。”
“哪用得着殿下吩咐,下面的人早早備着呢,車駕都檢查了又檢查,車裡備着的點心茶果一日恨不得準備上八回,殿下就放心吧!”另一邊圓盤臉的丫頭笑着回話。
“你這促狹的,哪裡能一日備上八回,怕不是有人借着殿下和郡主的名義擎等着那點心茶果涼透了偷吃吧!”嬷嬷笑斥了一聲,并不怎麼嚴厲。
文瑾貴為長公主,倒沒有什麼豪奢之氣,平日裡并不鋪張,像是給主子準備的吃食若是沒有用,為了不浪費基本都會賞給下人,所以對這種事她并不多在意,此時聽到她們這麼說,也隻是笑看着她們逗趣。
事實上,這兩日為了時刻準備着她們母女入宮,給那車駕上準備的點心茶果,一天裡縱然沒有八回,三四回總是有的。
圓盤臉的丫頭和嬷嬷這般說,也是為了将此事在長公主面前過個明路,免得長公主明日得知了,聲斥下人們過于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