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時便利店仍亮着燈,值班的營業員趴在收銀台上打瞌睡。
“一包三沙。”這是一道低沉,泛着冷意的女聲。
營業員擡起臉,揉揉眼睛,就見眼前站着一個二十來歲的女人:沉着臉,眼底濕冷冷的,像是晨露結起的冰碴子,皮膚很白,是那種常年不見光的白。
姜韫察覺到他的打量,曲起指節敲了敲收銀台,營業員反應過來,“一……一包三沙是嗎?”
“20塊!”
20塊不便宜,但姜韫今天煩躁得厲害,她付了錢,推開便利店的大門,寒風争先恐後地灌了過來,吹得她臉頰一陣生疼。
“咔哒——”
打火機再次發出清脆的響聲,一簇微弱泛着藍色的火苗竄了上來,姜韫左手攏住火苗,微微低頭,銜在唇邊的煙被點燃,她吸了一口,身心說不出的舒暢。
街道上空無一人,瀝青地面濕漉漉的,昏黃的路燈杆子在連綿的冬雨下,照出一片朦胧的光影。
便利店的門忽然被推開,緊接着,清脆踢踏的腳步聲下了台階,姜韫回頭看去,隻見營業員從店裡出來,手裡拿着一張紙,瑟縮着把紙貼在門口,而後小跑着進了店。
借着路燈,姜韫看清楚了那張紙上寫的:招聘啟事。
指尖的煙還沒抽幾口就被風吹沒了,煙頭被按滅,那點子煙霧被雨水一浸,徹底暗了。
姜韫攏了攏衣領,一頭紮進雨裡,稠密的雨水飄飄飒飒,沾濕了外衣肩上的翻毛皮。
才巷口拐角,腳下猛然一頓,她眯了眯眼,餘光警惕地掃向四周。
不對勁。
巷子盡頭黑得像是一團黏稠化不開的黑霧,寒風從巷口灌了進來,又刺又冷,空氣中隐隐飄來一股若有似無的香味。
是藥屍香。
這股香味,姜韫再熟悉不過了。
人死後,屍體會出現屍斑,繼而腐爛,趕屍人為了讓屍體不腐,以秘藥封屍,确保屍體經數月長途跋涉,回歸故鄉時仍完好無缺。
可這裡,怎麼會有秘藥的香味?
就在此時,黑暗中竄出來一道矯健的身影,還沒等姜韫看清楚,一閃而過冷冽的刀光,刀刃劃破雨簾,直切喉管。
姜韫一把拽過旁邊的圾桶丢了過去。
“哐當——”一聲巨響。
垃圾桶“咕噜噜”地滾進了巷子盡頭,空氣中彌漫着潮濕腐爛的臭氣,借着路燈忽閃忽亮的微弱光芒,姜韫看見牆根下站在一道身影。
這人個子不高,但身形矯瘦,腦袋被罩在黑色衛衣帽子裡,看不清臉,垂在腿側的手裡握了把大約二十五厘米長的鋼刀,刀刃陰凜直俏,是苗□□有的鑄刀手藝。
“刀不錯啊。”姜韫的目光緊緊黏在刀刃刃口處繁瑣精美的花紋上。
“你就是姜韫?”對面的人,開口了。
是個姑娘!
姜韫吹了一聲口哨,那态度說不出的輕佻下浮。
那人緩緩擡起臉,露出了一雙漂亮卻躁戾的眼。
她的身法很快,手裡的刀像是與黑暗裡的一縫天光,又狠又毒。
姜韫被層層壓制,步步後退,一個不慎肩膀被踢了一腳,身體急急退了數步,眼見已至巷子盡頭,身後是潮濕破敗的牆壁。
這人身上的功夫,很厲害。
“趕屍一脈,不過如此。”那人語氣輕蔑,提着刀一步一步朝着姜韫走來。
天光終于泛起了麻白,絲絲縷縷的雪片從天上落了下來,不大一會兒,潮濕的地面積起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近了。
雪花飄落在刀刃,在寒冽的刃口處綻出一朵冷冽的花。
更近了……
周遭一片寂靜,連寒風的尖嘯聲都被無限放大。
就是現在。
姜韫看準時間,忽然發難,宛如一隻迅鷹,疾風似的,朝着對方生撲而去,那人反應不及,被絞住脖子,姜韫肘下使力,一骨碌把人帶摔在地。
“砰——”的一聲,積水濺了起來,暈了兩人滿臉污泥。
苗疆鋼刀的刀刃過于直長,意味着,敵對時,絕不能讓敵人近身,否則很有可能不僅制不了對方,還會暴露自己的短闆。
姜韫死死壓住身下的人,冰冷的雪花落在發間,融了一片溫熱濕意。
“你這刀,是偷來的吧?”姜韫喘着氣,極輕地笑了一聲。
那人似惱羞成怒,下意識提起刀就要砍,姜韫一把按住她的手腕,輕而易舉把刀卸了下來。
“放開!”聲音又急又怒。
姜韫啧了一聲,微微起身,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拿起鋼刀,細細打量着上面的花紋。
當看見刀柄處的苗文落款時,眼神蓦地冷了下來,語氣森冷:“這刀,哪兒來的?”
話音才落,手腕處傳來一陣針尖似的疼,姜韫猛然收手,就見那人滑溜地滾到一旁,緊接着,殘影般的,越過巷牆,消失在了茫白的大雪中。
姜韫想都沒想就追了上去。
這人身上有趕屍一脈獨有的藥屍香,還有這把苗疆鋼刀,落款名赫然刻着:阿依朵鑄……
阿依朵,是她阿媽的名字。
可阿媽,十年前已經失蹤了,至今生死不明。
*
那人身形極為靈巧,宛如一隻細雁,斜穿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