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葬崗?”姜韫敏銳地捕捉到說起這地兒時,屋裡人不同尋常的反應,她問,“在哪兒?”
“擱……擱王家屯的方向,翻座山就能瞅見。”女人回答。
姜韫沉吟了一會兒,說:“帶路!”
“哈?”謝大姐也不抹眼淚了,驚愕地看着姜韫,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去……去哪兒?”
姜韫掀起眼皮,平靜地看着她,說:“亂葬崗!”
謝大姐看了眼炕上滿臉青灰的兒子,咬咬牙:“成,我帶你們去!”
姜韫回屋子帶上苗刀,謝大姐穿好外套,便扣紐扣邊沖着屋子嚎了一嗓子:“老爺子,我出去一趟,你瞅着點鋼镚兒嗷!”
畢有方堵在門口,捧着碗坐在石檻上“呼噜呼噜”大口喝着苞米粥,姜韫在她身後站了一會兒,才擡腿用腳尖踢了踢她的屁股。
畢有方把臉從碗裡擡起來,嘴角還黏着一粒苞米:“幹哈啊!”
“起開!”姜韫說。
畢有方騰挪了兩步,這才看見姜韫手裡提着的苗刀,她愣了一下,問:“去哪兒?”
姜韫沒說話,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畢有方抹了把嘴,把碗往地上一擱,猛地站起來:“我也去!”
“跟上!”姜韫丢下一句,便越過她朝着大門走去。
畢有方邊跟上邊沖廚房嚎:“龜哥,來活了!”
龜哥?
叫誰呢?
謝尋山把腦袋從廚房門後探出來,才發現剛才還熱熱鬧鬧的院子,已經空寂一片,他擦擦手忙跟了上去。
“你們擱這兒等等我,我去隔壁借輛三輪!”謝大姐呵着氣,指了指旁邊院兒。
“這亂葬崗很遠?還得坐車!”畢有方雙手插在花襖子裡,大喇喇地蹲着,像是這樣縮成一團會暖和很多。
姜韫也把目光投向謝大姐,詢問意味明顯。
謝尋山推了推眼鏡,主動說:“要翻兩座山,是很遠!”
畢有方翻了個白眼,顯然并不滿意這個答案,她嘀咕道:“問什麼答什麼……”
“這地方是有什麼說頭嗎?”姜韫知道畢有方想問什麼,便直白地問了出來。
不等謝尋山說話,畢有方繼續吐槽謝尋山:“聰明面孔笨肚腸!”
謝尋山歎了口氣,才說:“具體的我也說不好,隻是經常聽老一輩兒的人說什麼“三步一白骨,紅肉碾黑土”大概說得就是這座山到處都是屍體。”
“你沒上過山嗎?”姜韫又問。
謝尋山出生嶺南謝氏,這個家族三百年前曾經出過非常有名的薩滿巫師,雖然謝氏已經轉行尋龍探穴看風水,但巫師終究才是他們的本職,亂葬崗簡直就是天然的演練場,他居然能忍住不去?
說到這個,謝尋山面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哀傷,他笑着搖頭:“我姐姐去過!”
“這山上雖然遍地屍骨,靈魂的磁場也很強烈,但他們都沒有惡意。”
“他們,像是迷路了……”
迷路了?姜韫目光看向遠處,那裡松山翠綠,松針上墜滿積雪,冬陽自山的那方升上,萬丈瑕光穿過松山,照落這片冰雪之地,她輕聲問:“你說,這亂葬崗跟三百年前河陽城二十四萬百姓失蹤是否有關?”
“應該不是。”謝尋山并不認同。
隔壁院子裡傳來發動車的笃鳴聲,空氣裡彌漫着刺鼻的機油味道。
“愣着幹哈呢,快上車啊!”謝大姐開着三輪車沖着姜韫三人招手。
姜韫率先朝着三輪車後車廂走去,在她正準備跨上車時,旁邊沖過來一道豔色的殘影,再定睛一看,畢有方已經挑了個好位置坐好,笑眯眯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小太妹,花樣真多!
姜韫隻掃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上了車坐在畢有方對面。
謝尋山上來後,車子發動了。
可能是昨夜結冰的路面冰塊還沒被鏟去,車速并不快,一路搖搖晃晃的,姜韫閉着眼睛靠着車廂鐵皮,懷中抱着那柄苗刀。
畢有方突然用手肘捅了捅謝尋山。
謝尋山不解地看向她,畢有方沖着姜韫放在座椅上的背包。
謝尋山不解,看向她的目光像林間跳躍的傻狍子。
畢有方氣得牙癢癢,隻得伸出手在姜韫眼前晃了晃——毫無反應。
她像秋風落葉般輕盈地站起身來,閃至姜韫身旁,伸出手緩緩朝着那背包探去,指尖觸碰到了拉鍊,她愈發小心。
謝尋山突然咳嗽了一聲。
畢有方臉色都黑了,她擡起眼惡狠狠地瞪過去。
謝尋山深呼吸一口氣,默默别開了臉。
畢有方用口語無聲地說了句:待會兒再收拾你。
誰知她一回頭,就跌了姜韫黑沉沉的目光中,作案的手猛然收回,卻被姜韫按住,“想看什麼?”
姜韫的聲音冷冽清潤,像是路邊矮腳松上挂滿的霧凇。
畢有方心髒砰砰地跳,手背上傳來的力道,冰冷卻又極有力量,她猛地用力抽出手,結結巴巴:“我……我随便溜達溜達!”
姜韫臉色卻瞬間變得陰沉,她蓦地抽出苗刀架在畢有方的脖子上,說:“你讓我覺得不安……”
“所以,你要殺了我?”畢有方眯起了眼。
姜韫的确動了殺心,如果畢有方想看什麼,可以大大方方地說,但她選擇了偷!
這一點,姜韫無法接受!
她手腕彎曲,苗刀的刀刃便毫不留情地砍了下去。
“艹!”畢有方罵了一聲,擡手扼住姜韫的手腕,身體向下彎曲,靈活地像是一尾翩雁,隻須臾,她便掙開了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