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縛寫道:是,寨子處在雪山深處,很少有生人涉足,今年的确是個不太平的大雪年。
姜韫若有所思,那隻人蛹非常古怪,怎麼形成的也沒人知道,嘴裡吐出來的絲兒跟鋼筋混凝土似的,堅韌非常。
如果說用吐出來的絲把人拖走也不是不可能,現在正值寒冬,雪落得頻繁,第二天一早起來,恐怕連拖拽痕迹都能被掩蓋得幹幹淨淨。
那間破屋就這樣橫在他們的必經之路,幾人不得不進去轉一圈,又照例從旁邊塌牆斷壁處的小洞出來。
誰知,行了不到數百米,又看見那間破屋的身影。
畢有方上了火:“他媽的……”
“你們有沒有感覺到有東西?”姜韫突然問,她打着手電筒朝着黑暗中照去,可四面八方都被暴風雪裹住,光打進去就被分散開來,什麼也看不清楚。
“我也感覺到了。”謝尋山說話聲音中帶了點少見的嚴肅,他看向姜韫,“而且,是我們出了寨子就有被盯上的感覺。”
“你怎麼不早說?”畢有方問。
“我以為是錯覺……”謝尋山回答。
“那東西能制造鬼打牆,說明的确就在這附近,隻是有一點很奇怪,如果說出了寨子它就跟上我們了,那它究竟是寨子裡的還是一直蹲在寨子外守株待兔?”姜韫極其準确地點出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寨子裡沒有東西!”阿縛寫好了字,把紙張豎在姜韫面前。
阿縛被寨民尊為神主,寨裡有沒有髒東西一定躲不過他的眼睛。
難道那東西一直跟着他們,直到跟到了三神寨?
“會是那隻人蛹嗎?”畢有方突然問。
“很有可能!”謝尋山很認同。
的确,他們剛到長白山時,可什麼古怪的事都沒發生,除了去了一趟亂葬崗,遇到了那隻人蛹。
那麼,現在想要破了這鬼打牆,就必須找出那隻隐藏在暗處的人蛹,否則他們就是在這裡走上十年也出不去。
思量下來,姜韫當即有了對策,說:“明天再翻山吧。”
說完,她率先走進了那座破敗的紅房子,把身上的背包丢在草叢上,背靠着牆,一屁股坐了下來。
阿縛挨着她坐下,又指了指自己的腿。
“不疼!”姜韫看着他的側臉,輕聲回答。
阿縛像是這才放心,他抓了一把稻草把四處豁開的洞口堵住,緊接着,從口袋裡摸出火柴,就着稻草點燃了,屋子裡能用的柴火不多。
阿縛指了指外面,示意姜韫他要出去找柴火,姜韫才剛坐下,撐着牆壁就要起來一起去。
謝尋山自告奮勇:“你倆歇着,我跟他去就成!”
“注意安全!”姜韫又坐了回去。
畢有方則像是沒聽見幾人說話,嘴裡叼了根稻草,懶洋洋地歪在牆上。
阿縛跟謝尋山兩人出去後,屋子裡很靜,隻有寒風從縫隙擠進來時發出的嗚嗚哀鳴聲。
“你對阿縛,似乎很有敵意?”姜韫突然問,這一路她不是察覺不到畢有方的百般試探。
“是因為他傷了尋山嗎?”
畢有方嗤笑一聲:“你想多了,我沒那麼小心眼。”
“我懷疑他,是因為他滿身疑點。”
每個人都有懷疑的權利,姜韫不會逼迫畢有方跟她一樣必須信任阿縛。
可阿縛救過她的命,她跟他日夜相處過,她自認為不會看錯人。
姜韫閉上眼,輕聲說:“給我點面子,别再為難他。”
過了好久,黑暗裡傳來稻草被踢開的聲音。
“行……”畢有方拖長了聲,像是妥協又像是無言以對。
之後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大約過了十來分鐘,外面傳來謝尋山興奮的聲音:“你們猜,我跟阿縛抓到啥了?”
謝尋山進來後,阿縛緊随其後,他的肩頭外套上沾滿了白雪,手裡捧着一大捆柴火,隻不過柴火都被雪打濕了,看起來不太好燒就是了。
謝尋山手裡提着一隻巨肥巨大的兔子,他把兔子提到畢有方面前,獻寶兒似的:“你瞅瞅!”
畢有方心情不好,她懶懶地側過身子,背對着謝尋山,也不說話。
謝尋山撓撓頭,疑惑的目光看向姜韫,像是在問,她怎麼了?
姜韫從地上爬起來,接過他手裡的兔子,仔細看了一圈,問:“這兔子基因突變了?”
謝尋山回答:“可不是,得虧它基因突變,不然這點子肉還不夠咱幾個人分呢!”
姜韫拔出苗刀,提着兔子走到門口,手起刀落,幾乎不見血,那兔子皮就這樣被幹淨利落地剝了下來。
她把兔子皮丢給攤在稻草上的畢有方身上:“上好的兔絨,便宜你了。”
畢有方本來就因為姜韫說的那些話不舒服,這下這點子不舒服都被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她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撈起那張的兔皮摸了一圈,像是十分滿意。
她低聲嘀咕着:“算你還有良心!”然後高高興興把兔子皮在門口的雪地裡搓洗。
火堆燃燒旺盛,阿縛把濕柴分攤在火堆周圍烤幹,又借了姜韫的苗刀切了一根又長又圓的烤簽,把處理好的兔子串了上去架在火上烤。
屋子裡很快傳出了焦肉的油香,謝尋山像是想起什麼,忽然站起身來,在上衣口袋裡摸來摸去。
畢有方蹬了他一腳:“你摸伸腿瞪眼丸呢?”
謝尋山沒搭腔,繼續摸索,好一會兒他才從口袋裡摸出一瓶大約5厘米長的玻璃圓瓶。
“鹽?”姜韫看向他的眼神都複雜了,這嶺南謝氏可真是……
未來可期!
“是粗鹽!”謝尋山糾正,“烤肉必備,隻要撒上那麼一小點兒,那小味兒,撓撓的!”
畢有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隻幹巴巴地說:“挺好,挺周全……”
她是真沒想到,謝尋山身為嶺南謝氏未來的掌家人,竟然能不靠譜到這種程度!
衆人分食了烤肉過後,又就着雪水煮了一鍋壓縮餅幹泡肉幹,熱騰騰地喝下去後,手腳都跟着暖和了不少。
火堆到了後半夜就隻剩點紅豔豔的炭了,姜韫睡不安穩,輕輕翻了個身,目光落在牆上那句潦草淩亂的詩句上。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
恍恍惚惚間,外頭傳來一道低沉迷離的歌聲,姜韫豎着耳洞聽了一陣。
珞珈,珞珈
你可知,四海天下,何處為家?
珞珈,珞珈
你隻道,衆生皆苦,無處是家!
又是那首戰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