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韫隻期望下面是一汪蓄滿水的水潭,如果是幹枯地,那她大概是要挂了。
就在這時,眼前出現一塊凸起的岩石,如果放任刀刃劃過,隻怕這塊着力點也會被割裂。
幾乎沒有猶豫,姜韫一把松開刀柄,右手緊緊抓在那塊凸起的岩石上。
堵對了,這塊岩石很結實。
姜韫下意識松了口氣,身子懸在瀑布上空,激蕩的水流帶着巨大的力道撲面砸來,她低頭看了看下方,萬裡奔騰的水流似白花在半空中炸了開,散作滿池星河。
姜韫咳了幾聲,水流立刻竄進她的口鼻眼睛,喉頭間又酸又辣。
她把頭扭向一側,深吸了一口氣後,稍作蓄力,身體忽然猛地一竄,極輕盈地便跳出了瀑布流。
把氣管裡那陣冰冷的酸澀之意驅逐幹淨後,她才細緻地觀察着四周。
*
有了前車之鑒,姜韫沿着石壁一路折返,她悄無聲息地自水下探出,就聽見岸上畢有方跟謝尋山兩人不知又嘀嘀咕咕些什麼。
“說什麼悄悄話?”許是喉嚨嗆了不少水,姜韫說話的嗓音有些低沉性感。
畢有方跟謝尋山兩人吓了一跳,霎時閉緊了嘴。
畢有方含蓄地吹了聲口哨,語調流氓:“美人魚!”
她眯着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姜韫那張精緻冷淡的面孔在明豔蕩漾的暗河水波映射下,宛如一株水中玉芙蓉。
畢有方這人就這樣,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姜韫沒跟她計較,意味深長地掃了她一眼,才說:“下面是條瀑布,不太好下去。”
“水流很急嗎?”畢有方跪趴在岸上,跟逗海豚似的,眼珠子在姜韫臉上轉悠。
“你說呢?”姜韫蹙了蹙眉,接着沒好氣得問,“你那是什麼眼神?”
太猥瑣了!
畢有方不情不願地收回了目光,堵在心頭那股郁氣全都消散了。
好看的人,做錯任何事都能被原諒!
見這兩人又不說話了,姜韫隻得又開口:“我看過了,順流而下不太可能,可以沿着側壁攀爬而過。”
“我沒問題!”畢有方聳聳肩,滇南畢氏練功的第一項就是攀岩走壁,這種對她來說小兒科啦!
姜韫看向謝尋山:“我也沒問題,你呢?”
兩女的目光不約而同投向謝尋山,謝尋山慢騰騰地把架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拿了下來,隔着并不清晰的景象回看兩人,說:“我盡量!”
眼鏡被摘掉,謝尋山身上那股文雅的書卷氣随之消失,他的瞳孔是少見的琥珀色,看起來極具攻擊力,尤其是當他眯着眼看人的時候,像極了随時會發動的攻擊的危險動物。
姜韫與畢有方默契且短促地對視了一眼,一下便讀懂了雙方眼裡的侃侃之意。
這次,畢有方并沒有克制,吹了一個高亢悠長且響亮的口哨。
那聲口哨聽起來下流無比,與她剛才看姜韫的眼神相比更加熾烈。
謝尋山不明所以,茫然地看向兩人,問:“怎麼了?”
畢有方笑眯眯地用腳尖踢了他的屁股一腳:“别啰嗦,趕緊下去!”
謝尋山摘了背包,順着石壁滑了下去,在接觸到水面時,畢有方突然叫住他。
“怎麼了?”謝尋山茫然地浮在水面上。
畢有方蹲了下來,逗魚兒似的,摸了一把他的臉,還笑嘻嘻地稱贊了一句:“手感不錯!”
謝尋山沉默着退到了一旁,像是知道這人向來不着調。
畢有方得意極了,姜韫她不敢上手,謝尋山不敢了?
“你别墨迹,趕緊下來!”姜韫看不過眼,催促道。
這人怎麼路過的狗都要調戲兩把?
畢有方心緒飛揚,她把腳邊的兩隻背包先踢了下去,又把背上的卸下來丢進洞口,而後對着洞口兩人擺手:“走開走開,姑奶奶下來了!”
像是一尾靈巧的魚,畢有方躍進水中,安靜地沒有一絲水花。
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水面有人探出頭來。
“愣着幹嘛,我在這兒!”
姜韫循着聲音看去,隻見她已經在數米開外沖着兩人招手了。
“這水可真冷啊!”畢有方哆嗦了一下,連說話的聲音都在打顫。
她自小生活在雲城,那裡四季如春,就連冬天都有十來度。
姜韫瞥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皮厚也怕冷?”
畢有方撸了一把紅頭發,露出飽滿精緻的額頭,語氣輕佻随意:“你又沒摸過。”
姜韫慢悠悠地道:“沒摸過,揍過!”
她指的是到長白山的第一晚,兩人睡在一張炕上時,畢有方睡相奇差,半夜把腿架到她腰上,還把流着口水的腦袋歪了過來。
氣得姜韫把她一把掀到地上。
無緣無故被針對,畢有方也來了氣,兩人滾在一起掐起了架,
畢有方才睡醒,手腳都是軟的,挨了姜韫好幾下,等她徹底清醒過來,姜韫已經出去了,還重重地甩上了房門。
“靠!”畢有方忍不住爆了粗口。
從此以後,但凡兩人睡在一塊兒,她總是十分自覺地縮在床角,生怕再挨着這尊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