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趕緊住嘴,拿出最後一封書信讀,他方才讀完便高興地笑了起來,對李蘭鈞道:“少爺,這封是老爺的!”
“哦,有什麼稀奇的?”李蘭鈞将頭一扭,仿佛這張書信嗆眼。
“老爺如今赴各個縣體察民情,說昔日愛護少爺,不予官職頭銜,但見各家子弟談笑風生、相互扶持,突恐您孤苦無事,終生苦悶不得志,便想給您謀個差事……”
李蘭鈞甫一聽差事二字,已激動不能自抑,卻要裝作不在乎地壓下喜悅回:“哦,終于想起我這個便宜兒子了。”
冬青忙給老爺子辯護,“老爺心中一直牽挂您呢,隻是嘴上不說。”
“行動上也不做,”李蘭鈞順嘴嗆他,又作不經心地問,“他何時籌謀?”
“待老爺處理完公事。”
李蘭鈞這才舒暢一些,不自覺地用手指叩叩桌面,指尖傳出輕快地碰撞聲。
門前桃花滿枝頭,海棠也從一側探出身,滿地梨花白、桃花粉,斑斑駁駁地蓋住青綠新草,李蘭鈞心情大好,分出視線隔着屏風賞景。
石闆路上落英缤紛,一雙粉白小鞋踏入這方春景之中,拖着粉綠裙擺徐徐而至。
李蘭鈞蓦地收回視線,連同美好心情一道收回。
“少爺,奴婢來送湯藥小食。”
他日思夜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哦。”李蘭鈞自認為淡漠疏離地回了一個字。
那粉綠倩影聞言端着食案走進室内,從屏風後繞到他面前時,步伐不易察覺地慢了下來。
葉蓮在他面前站定,恭謹地福福身子。
李蘭鈞将她當做不存在,一眼不願給她。
與冬青對視一眼,她得了冬青的默許才走到幾案邊,放下食案開始布置餐食。
雖然對李蘭鈞避之不及,但她研究出什麼新的吃食卻還是想端過來給他嘗嘗,前幾日李蘭鈞與她置氣,其餘菜品均夾了一筷子,唯她做的點心果子半口沒動。
葉蓮為此苦惱許久,為了他的胃口,在小廚房都待成仙了。
近來李蘭鈞感染風寒,嗜甜如渴,她才又厚着臉皮送果子來。
“少爺,奴婢做了蜜煎金橘,您嘗嘗麼?”
葉蓮用小刀劃開煮熟呈橘皮,露出裡面澄亮的果肉,再拿銀勺淋上蜜汁,色澤金黃鮮豔。
她方一遞出話頭,李蘭鈞就順着語言台階麻溜湊上前,故作不情不願地開口,“嗯。”
他面上仍高貴冷豔,答也隻願答一字,眸子卻實誠地落到葉蓮身上,細細品味她今日的穿着打扮。
她一身新做的綠衫粉裙,薄紗掩蓋住半肩,粉裙下擺染上淺綠,整個人如同出水芙蓉,嬌俏可憐。
縱使門外掩不住滿園春色,與面前人相比不過如此。
葉蓮托着碗底舀一勺橘瓣送到他嘴邊,李蘭鈞張嘴咬住,嚼吧半晌食不知味,囫囵吞下肚。
“何時想好?”
李蘭鈞一見她,滿心滿眼都是那個問題。
葉蓮手一抖,“還未……”
“還未?”他重複問。
葉蓮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恨不得将臉埋到地闆上。
李蘭鈞沒由來一股火,偏頭不吃她喂過來的橘子,葉蓮的手在空中停滞了片刻,讪讪放下。
“太過甜膩,吃得我犯惡心。”
他十分辛辣地評價道,毫無公正全是私心。
“奴婢一定多加改良。”葉蓮低眉順眼地回。
李蘭鈞嗓子裡一陣癢意,他掩面咳嗽良久,擡頭再看時仍舊一臉恨恨的模樣。
“你,給我把寝居外掃一遍,一片葉子都不許有!”
此言實在苛刻,連冬青都看不下去,暗示性地咳嗽一聲,希望李蘭鈞回轉心意。
李蘭鈞轉頭給他一個眼刀,“我看你挺閑,那跟她一塊去好了。”
“少爺……”二人異口同聲。
“還不去?”李蘭鈞不容置喙地命令道。
院裡正是良辰好景之時,若将落花全數打掃,反倒消減了美景。而且一片落葉都不許有,李蘭鈞分明是在故意找茬。
“少爺,還是奴婢自己去打掃吧,冬青管事在您身邊照顧您,讓奴婢也掃得安心。”葉蓮自然不願連累他人,于是同李蘭鈞試圖轉圜道。
“你心疼他?”李蘭鈞不知會錯意到了哪個地步。
他的言下之意好像是:你心疼他都不來心疼心疼我!
冬青突然被點名,吓出一身雞皮疙瘩。
“蓮兒,要不我去掃,你在這兒伺候少爺?”他生恐李蘭鈞誤會,所以争先說道。
葉蓮面上沒忍住,露出個吃了苦膽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