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蓮瑟瑟退了半步,權衡後說道。
“你今日一直在躲我,駱飛雪跟你說了什麼?思緒盡散前,李蘭鈞極其刁鑽地捕捉到她的膽怯。
葉蓮呼吸一滞,又趕緊掩下情緒,故作鎮定回他:“沒有,是奴婢不想白日裡……”
說罷偏開頭,将目光投向大敞的門,和門内幾個扇着炭火的侍女。
“你還真是臉皮薄得很。”
李蘭鈞捏捏她的頰肉,并未起疑。
葉蓮牽起一抹笑,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複又垂下眸子,一副任君采撷的可憐模樣。
“出去,沒我的吩咐,不準開門。”
李蘭鈞攥着她的手腕漸漸縮緊,頭也不回地對門邊侍女說道。
門扉閉合,流進的冷風也随之飄散。
滿室暖香濃郁,葉蓮坐在李蘭鈞懷中,肩頭衣衫滑落,半支的窗有雪片飄零而入,她感覺到幾分涼意,将頭埋得更深了些。
“告訴我……駱飛雪說的話,”李蘭鈞攏攏她身上的衣衫,低吟道,“蓮兒,你總是要騙我。”
葉蓮抱着他的脖頸,靠在肩頭斷續回道:“沒、她沒說……”
淩亂間,李蘭鈞狠狠咬了她一口,在肩上留下深深的齒痕。
“不說、我讓你掉塊肉。”他兇巴巴地說,但處在此時,也沒了多大火氣。
他拿起一顆沒熟透的櫻桃,葉蓮霎時就哭了起來,伏在他肩背上,語無倫次地哭訴道:“駱小姐罵了我,罵得好難聽,我不想說、不想同你說!”
“那你還替她說話,活該。”李蘭鈞順着脊骨輕撫她的背,故作不情願地說。
葉蓮仍啜泣不已,卻還是咽下哭腔小聲回:“她、日後是正妻,是南園的主人……”
她有時甯願騙他,都不肯讓他知道自己的狼狽。
“怕什麼,不是有我麼?”
李蘭鈞發洩過後,将她放平在書案上,傾身繼續說道:“而且,我才是南園真正的主人,你盡可依靠我就是了。”
房梁橫木錯綜複雜,葉蓮盯着天花闆看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好,我日後倚仗少爺。”
李蘭鈞埋頭耕作,交錯混雜的呼吸聲中,聽不見他的答複。
雪停了。
約莫到了晚膳時分,門外有輕細的腳步,人影映在窗紙上,昏黃的燈光下一片灰黑。
葉蓮收拾着,李蘭鈞趴在桌上餍足地盯着她穿衣。
芙蕖香裡摻入絲絲雲雨氣息,借着微弱的光,隻可勉強看清面前人的大緻面貌,她方才系好裙帶,李蘭鈞就朗聲吩咐,聲音帶着慵懶沙啞:“進來掌燈。”
侍女推門入内,一盞盞點亮屋中燭台燈盞。
周嬷嬷帶着一名侍女,走到案上谄媚地笑道:“少爺,湯藥已熬好了。”
說着接過侍女手中湯藥,雙手捧着碗底呈上。
“今日免了。”李蘭鈞擡手遣道。
葉蓮訝然擡頭,抿唇看着他。
周嬷嬷挂在臉上的笑有些勉強,她又賠笑着将湯藥往前遞了遞:“這……恐怕不合規矩,夫人特地囑咐了,湯藥是必要飲服的。”
她着重強調了“夫人”二字,眼神往葉蓮身上一瞟,笑意沖散不少。
“我這才回來多久,就安排得明明白白了?”李蘭鈞嗤笑道,面色不快。
“不敢,畢竟事關少爺的清譽,夫人這才多吩咐了些。”周嬷嬷見他愠怒,哆嗦着回話。
一時寂然,周遭聽聞動靜,連忙緩了動作,衆人草木皆兵。
“她駱飛雪可以辱我,我不可辱她?”
李蘭鈞放言說,拿起已經涼透的茶水一飲而下。
“少爺,未嫁娶先有子嗣,可是醜事啊!”
周嬷嬷畢竟是李府的人,頂着被李蘭鈞折磨的驚險,都不敢忤逆正主。
“輪不到你說教!”
李蘭鈞把茶杯擲出,“砰”地一聲砸在碗角,瓷碗頓時四分五裂碎開,湯藥灑在地上,散發着難以言喻的腥苦。
“後果我自會承受,若李府來問,你讓他們來找我,我們一樁一件仔細說個清楚!”
末了,他又低斥一聲:“滾。”
周嬷嬷不敢再多言,掌着受了擦傷的手福身告退。
李蘭鈞不再去看她,轉過頭看立在身側的葉蓮,她垂首盯着腳尖,幾縷濕發貼在鬓角,眉目間好似帶着憂愁。
“你若是累了,就回屋休整一下。”
他說道,伸手欲去撫平她的亂發,葉蓮聞言擡頭,眸中不見開懷,痛楚的神情刺了他一下,伸出的手又無知無覺地收回。
“是。”葉蓮颔首,乖巧地往書房外走。
門外燈火葳蕤,她踏出房門,與在外等候送膳的紅兒衆人正正打了照面。
“……”紅兒握緊食案,看她的眼神帶着審視。
她身後形形色色的人,藏在陰暗處目光倒是灼灼如焰。
回南園後,憎惡葉蓮的人隻多不少,園中人人皆知她是少爺上不得台面的暖床丫鬟,失了貞潔,卻無身份。
葉蓮别開眼,拿了放在門邊的紙傘,撩起裙擺踏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