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栕：“續。”

李落楚站起身，拿過他的咖啡杯，“好的，上帝朋友。”

她沖好咖啡，端給葉栕，然後坐回了原來的位置。靠着椅背，手裡拿着一個平闆電腦，在認真地看着，手指不時地點點劃劃。

葉栕：“你在看什麼？”

李落楚沒有看他，專注地看着平闆電腦，“我在吸收别人的先進經驗啊，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就在網上看看别人都是怎麼經營咖啡店的。”

葉栕沒有打擾她，安安靜靜什麼都沒想的坐了幾分鐘。

耳邊偶爾傳來幾句附近居民的說話聲，門口開過去幾輛車，走過去幾個人。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就要到1點半了。這個時間他該走了，公司還有很多工作等着他去完成。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把剩下半杯咖啡喝完再走。

他看着李落楚，默默喝咖啡，喝得很慢。

過了一小會兒，他想起來點事。

問道：“你大學學的什麼專業？為什麼放棄了？”

李落楚：“園林。”

她擡頭看着葉栕，“工作了兩年多，後來我媽媽出事，就辭職了。”

“我沒有放棄，等我媽媽可以回家了，我就會重新回去的。”

“我當然也想做自己喜歡的工作，有計劃要在事業上達到的成就。可是和我媽媽比，當然是我媽媽更重要。”

葉栕：“你媽媽出什麼事了？”

李落楚：“被她哥用花瓶砸傷了腦袋。”

葉栕：“為什麼？”

李落楚：“因為錢。”

她把平闆電腦放在膝蓋上，往後靠在了椅子上，看着葉栕，語速緩慢地說道：“兩年前，外婆病重，我媽媽就把貸款買的新房子賣了，帶着我去醫院看她。”

“給了她35萬，讓她做手術。”

“可是她選擇放棄治療，沒有告訴我媽媽，還瞞着我媽媽把我媽媽給她做手術的錢給了她兒子。”

“一直到葬禮的時候我媽媽才知道這件事，後來去了他們家很多次，想把錢要回來，但是他們怎麼都不肯還錢。”

“最後一次去要錢，走的時候，在樓梯上，外婆她兒子用玻璃煙灰缸砸我媽媽頭上，我媽媽暈倒在樓梯裡，是其他住戶路過，幫忙打了120。”

“他們還撒謊說是我媽媽自己摔下樓的，還好有監控。”

葉栕：“傷得很重嗎？”

李落楚：“嗯。”

“手術完的那半個月，我媽媽連我都不記得，常常會問我是誰。”

“記不住人也記不住事，剛剛發生的事情，她扭頭就忘光了。”

“不過現在恢複得很好，偶爾還會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是一個很積極的信号。”

“醫生說痊愈的希望很大，隻是醫生也說不準還要多久才能痊愈。”

葉栕：“你媽媽和你外婆一家的關系一直這麼差嗎？”

李落楚：“嗯，外婆生病以前我都沒見過他們一家人。”

“因為我媽媽未婚懷孕，又不願意聽他們的把孩子打掉，他們覺得丢人，不許我媽媽回家。”

“但是......”

她停頓了一下，看着葉栕。

“我能感覺出來我媽媽對外婆一家還是有感情的，她從來不埋怨他們。”

“我上高中的時候，他們嘗試和解過。但是外公外婆要我媽媽把新房子給他們兒子一家住，作為和解的條件，我媽媽不同意就又鬧掰了。”

“那時候我真的不理解我媽媽，她明明在那個家受了那麼多的委屈和痛苦。那樣的一家人，有什麼好留戀的？”

“後來想通了，畢竟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家人，放不下也是人之常情嘛。”

葉栕：“你要照顧你媽媽，還要工作，很累吧？”

李落楚：“其實還好，因為有護工在。”

“我媽媽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記憶力，每天做些康複訓練，每個月去醫院複查一次。”

“雖然行動有點遲緩，但可以自己下床走動，吃飯喝水都不需要幫忙。”

“我每天過去陪她幾個小時，一點都不累。”

葉栕想起初見她的時候，那段時間正好是雨季，她總忘記帶傘，被雨淋濕，也沒什麼情緒，整個人暮氣沉沉的。當時隻是以為她是個内向，不愛說話的人，又因為和王棟才之間有不愉快的事，心情不好，沒什麼心思關心其他人，所以才會顯得有點冷淡和疏離。

現在才知道除了談婧要收回她的房子的事，還有她媽媽的事。

一個人面對那麼多事情，她那段時間應該很難熬很痛苦吧。

葉栕捏着杯子，默默想着初見時她被雨淋濕頭發和衣服一聲不響坐在副駕駛的樣子，心裡泛起了一些漣漪。

“雨過天晴了。”

李落楚困惑了一瞬間後，腦袋拐過彎來。

“是說我媽媽快好了的意思嗎？”

葉栕：“嗯。”

李落楚看着他笑了一會兒，然後說：“咖啡豆給你打個八五折。”

葉栕：“我不需要。”

李落楚笑着搖頭。

“沒事，不需要也可以打折。”

葉栕笑了，“謝謝。”

李落楚：“我發現你們當老闆的說話都很好聽很順耳。”

“是都看過什麼‘說話的藝術’之類的書嗎？”

葉栕：“你也是老闆。”

李落楚：“我是野生的，跟你們這些學院派的不能比。”

葉栕：“什麼是野生什麼是學院派？”

李落楚糾結了一小會兒，不知道怎麼回答，索性不想了。

“你意會一下，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

葉栕笑着，沒有再追問，李落楚繼續看她的平闆電腦。

他默默地喝了一會兒咖啡後，李落楚忽然看着他，微笑着問：“意會到了嗎？”

葉栕又笑了起來，“意會到了。”

李落楚的蘋果肌上揚，笑了一陣子，無言看着葉栕。

陽光穿過樹葉的間隙，落在新書的封面上。

李落楚低頭看平闆電腦。

才認真看了十幾秒，她又看向葉栕。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也有點閑得發慌？”

葉栕笑了起來，“好像是。”

其實他一點都不閑，微信裡收到好多工作信息，他都沒回複。公司裡，幾個要找他溝通工作的員工都在問他助理，葉總什麼時候回來。

他來的時候李落楚在睡覺，為了不打擾李落楚休息，他把手機調成靜音了，坐下來後就沒看過手機。在這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裡，他确實覺得挺清閑的，沒有一刻想過工作上的事情，時間好像過得很慢但又似乎眨眼間就到了要離開的時刻。

又坐了五分鐘後，他離開了。

剛走到車旁邊就收到了李落楚給他發的紅包。

李落楚：書錢

他：不收

發完兩個字，拉開車門，坐到車裡，點開了助理的微信。

小劉：老闆，您什麼時候到公司？

法務有急事找。

葉栕：半小時後

他關了手機，系上安全帶，開車離開。

李落楚躺在椅子上，看着手機。

果然不出所料，葉栕沒有收她的紅包。

她想了一會兒。

回複：好的，謝謝老闆！

兩個小時後，她接到了葉栕公司行政部一個員工的電話，聊的是采購咖啡豆的事。為了方便後續溝通，她們互加了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