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在這次清洗之後，又安靜了幾年，但随着聖上的身體狀況每日愈下，之前蟄伏起來的朋黨之勢又一次冒了出來。

由老首輔為代表的大臣紛紛懇請聖上立太子，聖上雖然震怒，卻也知道這是為了江山社稷，倒也松口了此事。隻是，到底是以下犯上了，這事最終以老首輔遞上了乞老請辭的折子作為結局。

“子文，你覺得誰适合擔任首輔之位？”

禦書房内，老皇帝臉色蒼白，一雙眼睛卻亮得很，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

你大哥現如今已是吏部侍郎了，隻等着吏部的老尚書退下來後，頂替上去。老尚書也是個乖覺的，很多事情也開始漸漸交給你大哥去做了。

“聖上，首輔需統領六部，當為百官之表率，”大哥恭敬地分析到，“臣以為此人不應出自朋黨。”

皇帝看着底下敢言敢谏的青年，輕笑出聲，打破了一室靜寂：“好一個不應出自朋黨。”

朋黨之争帶頭的都是有資曆的老臣，大哥這一番話，算是告訴皇帝，可以挑個年輕有為的人選。

“大哥，那後來呢？”你和二哥一起問着後續。

“後來，”大哥放下茶盞，遙望皇宮的方向，感歎道，“聖上是老了，但不是傻了，他心中恐怕早有人選了。我不過是給他遞了一個梯子。”

你撚起一枚茶糕，細細品嘗，濃郁的茶香中夾雜着一絲甜甜的花味，就着手邊的杯子喝了一口岩茶。這才開始回憶前世的事件……易遇他成為首輔好像就是在這個時間點。

“年輕的首輔？”二哥驚訝，“資曆太淺的話如何服衆？”

大哥意味深長地看了一樣驚訝的傻弟弟：“若是手腕不夠，又不能跟皇子結黨私營，那就隻能忠心于聖上。若是手腕夠，資曆淺又有何幹系？”

“嘶，”二哥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條路怎麼看怎麼不簡單，大哥你不會被選中吧？”

大哥難得翻了一個不雅的白眼，接收到蠢弟弟關心的眼神，心中好笑，難得耐心掰開來給他講：“你以為官場是菜市場嗎？這個不行就買那個。”

“每次朝會确實很像菜市場啊……”

你聽着身邊的二哥小聲嘟囔，收到大哥的瞪視後，又止住了嘴。兄長們的互動讓你不覺莞爾，又二哥這樣的弟弟，大哥确實費心了。

“我現在已經開始接手吏部老尚書的活了，就像你不是跟着骠騎将軍一樣，開始接手他的一些活了嗎？除非聖上看中的人選都出意外了，不然哪裡會輪到我？”

“也是，”二哥撓撓頭，很容易就理解了其中的隐晦之處。

二哥和大哥不同，在兵部呆了兩年後，自請調去了京郊大營，現在跟在骠騎将軍身邊做小将。骠騎将軍年輕時也是一員猛将，鎮守一方邊境，如今老了，聖上才将他調回了京郊大營養老，二哥跟在他身邊能學到很多東西。

新首輔并沒有讓大家等很久，沒過了兩個月，聖上就在一次大朝會公布了人選。除了早就接到通知的吏部尚書和大哥等人面色無異，大多數人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

“你是沒有在現場，啧啧啧，”二哥一邊吃着你做的點心，一邊跟你描述當時的場景，“難得看到那些老狐狸繃不住，甚至是見了鬼的樣子。但偏偏聖上壓根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隻一錘定音詢問首輔大人是否願意，哈哈哈哈哈。”

你托腮看二哥擠眉弄眼，也跟着勾起了嘴角。易遇這人别看他年輕，心眼子可一點也不比那些老狐狸少。這一點從他進入戶部後，國庫庫銀逐年增多就可見一斑。但他比那些老大人有優勢，人好看還年輕。換做你是聖上，能力相當的情況下，你也樂意選個年輕俊首輔。

大哥走過來，擡手就拍了拍二哥的後腦勺，斥責道：“沒大沒小的，那些也是不能編排的？”

“……”二哥捂着腦袋，看着笑得一臉溫文爾雅的大哥，嘟嘟囔囔，“我就在自家院子說說而已，出門肯定是不會說的。”

“大哥，”你笑眯眯地看着二哥吃癟，擡手替大哥倒了一杯茶，“你總算有空來我這坐坐了。”

大哥端起茶，品了一口，斜了你一眼：“要不是你所托，我何至于如此？”

“大哥辛苦了，”你将點心推到他面前，“這是我特意做的，你嘗嘗。”

“小妹！”二哥難以置信地看着你将點心推離他，一副受傷的模樣，“你剛剛還說是特意給我做的呢！”

“咳！”你在兩個哥哥間，企圖一碗水端平，頂着大哥打趣的眼神，面不改色地解釋，“二哥你聽錯了，我剛剛說的是給哥哥做的。”

二哥的戲還想繼續，望喜從院子門口走了進來，恰好打斷了他的作妖。

“小姐，”望喜朝你福了一禮，這幾年她在守安的帶領下，也漸漸變得穩重了不少。

你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何事？”

“易公子在門口等候，”望喜如實回答，“是老夫人那裡的嬷嬷帶過來的。”

“易遇來了？”你驚訝地看了看門口，瞧見兩位哥哥不太高興的樣子，無聲地笑了笑，随後吩咐道，“既如此，請他也進來坐坐吧。呆會兒你讓守安将人帶過來，你去小廚房把剩下的點心和茶水端上來。”

“是。”望喜得到指示後，依言朝門口走去。

易遇和你的關系一早就在老太太那裡過了明路，尤其是他進入戶部後，就連一開始不太同意的大伯和大伯母也覺得你倆般配了。隻是有趣的是，他現在成為了首輔，兩個哥哥暗藏的不滿都開始冒出了頭。

“這小子來幹嘛？”二哥先開口了，“哪有外男随便進姑娘家院子的！”

大哥沒有出聲，但态度和二哥一緻。

你哭笑不得地看着兩位哥哥，今日的聚會其實在花園的一處小院子，是當年大伯母做主劃給你的，說是你的，但并不在内院的範圍，平日就是為了方便你接待客人用的。

你知道哥哥們現在不滿是因為易遇和你并沒有正式定親，他卻老是上門拜訪。這倒也怪不了他，之前局勢不明，現在他成了首輔，無論哪種情況，易遇的婚事都需要讓上頭安心才行。這種情況下，易遇率先争取了你家中長輩的同意，你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問題，隻是哥哥們覺得他太狡猾了，哪怕知道未來易遇有本事讓上頭安心，現在還是想為難一下他。

“問雨，今早從南邊新來的一些料子，我瞧着顔色鮮豔，适合做春裝，便想着拿給你，”易遇一進來眼中就隻剩下你了，開口就是朝你打招呼。

“哼，易首輔的眼睛呀，現在看來是長天上去了，”二哥陰陽怪氣道，“這裡兩個大活人都看不到了。”

易遇裝作驚訝地看着兩位面色不善的未來舅哥，害羞地笑：“易某見過兩位公子。易某隻是心急想将東西給問雨，還請兩位恕個則個。”

你端起茶，好笑地看着易遇和哥哥們的互動，總覺得易遇言語間都是一股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