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我願意,沒關系的。
幼崽近乎悲哀地回應着,眼中是全然的堅定和無畏。
遲槿仍在猶豫,她轉頭望了孟莳一眼,握着劍柄的手緊了又松。
“沒關系,答應它吧。”
孟莳上前一步,拍拍遲槿的肩膀,與她并肩站在一起。
“我雖視狐妖如噩夢,卻也懂冤有頭債有主的道理,她做的孽,是她該承擔的事,再多的怨恨也不該由一個無辜的稚子承擔。惡人破壞規則和道義,我們在大多數時候卻還是要堅守這些的。”
“好,我們會盡力幫你削弱戾氣。”
在孟時的寬慰下,關心則亂的遲槿終于放下心中的遲疑,果斷點頭。
戾氣不同于靈力,它形成之後一般無法自行消散,而隻能以特定的容器和手法塵封。這個容器可以是某樣容器,也可以是某個體質特殊的人或妖。
觀狐子的表現,它雖在戾氣的侵蝕下身形暴漲,卻并未出現神智被侵蝕或喪失的情況,為防戾氣暴走,傷到無辜之人,現下這已經是最好的方法。
而且——
遲槿目光略過白玉,回頭看身後默默跟上來的蘇琏和柏慕。
柏慕已經拿出符筆準備往狐子身上畫加持類的符咒,往日裡遇事就躲的蘇琏拿出了儲物镯中能夠克制戾氣的靈器。
本該對白玉最痛恨的孟莳則收起鞭子站在她身側,準備以帶有淨化屬性的靈力助狐子減輕痛苦。
大家都是這麼想的。
各色的靈力交織在小小的屋子中,将張牙舞爪的戾氣一點點壓制在狐子的身體裡。
“嗡——”
随着最後一縷金光落下,戾氣完全被封印在狐子的心髒處,一塊紅色的彼岸花印記也随之出現在它遍布傷痕的心口處。
“蘇郎!!!”
塵埃落定,白玉終于從驚夢中轉醒。
一睜眼,她就看到恍若狂風過境後的房間、圍在她四周的孟莳幾人,還是自己變得奄奄一息的孩兒。
“你們——你們對阿願做了什麼?!”
白玉眼眶發紅,目眦欲裂,手裡聚集起妖力就朝與狐子阿願站得最近的孟莳打去。
“嘭!”
眼見着妖力就要傷到自己,孟莳眼神一凜,一個甩鞭将妖力團打散,淩厲的鞭風卻絲毫沒有停止的趨勢。
直直朝白玉身上打去。
“!”
柏慕見狀,當即就要掐訣阻止,他們這一次出來可是接了任務的,萬一把妖打死了可不好向捕妖閣交代。
“别動。”
遲槿伸出劍柄攔住了他。
初見時孟莳雖有克制和掩飾,但她對狐妖的恨意是無需懷疑的,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也是為什麼孟莳所言之辭雖有破綻,遲槿仍然毫不猶豫選擇相信她的原因。
恨一個人的眼神,往往是藏不住的。
從孟莳對狐妖的恨意來看,剛剛孟莳願意松口救狐妖之子已經是做了很大的讓步,再讓她這般那般壓抑自己的情緒,對她總不會是件好事。
“阿莳有分寸。”
遲槿看着孟莳情緒波動再大,恨意再深刻也依然留存着幾分冷靜的面龐,淡淡地笑了笑。
“再說了,我們不是還有個來曆不明的醫師可以用嗎?”
遲槿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門外的方向。
“再不濟,以前做捕妖人的時候我也常給自己上藥,勉強算是半個醫師,總不至于讓你的考核對象真沒了,放心吧。”
“……”
柏慕看了看眼睛眨得飛起,注意力也時刻放在孟莳和白玉身上的遲槿。
我看你才是不放心的那個吧。
想是這麼想,但他還是搖搖頭,放下了自己的手,順便用術法将狐子拘來自己身旁,捂住了它的耳朵,防止它被兩人誤傷到。
“我們對它做了什麼?”
孟莳看着被自己一鞭子打飛出去,心神卻忍不住幼崽身上飄,似乎生怕對方受了傷的白玉,隻覺得莫名嘲諷。
惡人明明也有自己如珠似寶養着的孩兒,卻會為了一己私欲對别人的孩兒下手。
孟莳目光發冷,仿佛含着終年不化的堅冰,那堅冰又化作利劍,直直地紮回白玉心上。
“不——我們沒對它做什麼,反而還幫了它,它身上的傷,它封印在心上的戾氣,它如今奄奄一息的模樣,全是拜你所賜。”
“或許你應該聽說過一句話。”
“你怎樣對别人,别人就會怎樣對你,你傷害了别人的孩子,自然也會遭到報應。”
近乎平靜的叙述,話語下卻掩藏着熾烈的火焰和毒液。
憤怒和恨意像一把鋸子一樣,鋸着孟莳的心,雲珠和念秋的過往又化作細針,戳在她柔軟的心上,讓孟莳忍不住再變得刻薄和惡毒一些。
在狐子近乎悲鳴的嗚咽中,她不至于做出讓白玉血濺三尺的過激行為,卻也要讓對方感受到那些無辜者曾遭遇的苦楚。
“你撒謊!不,不是我,我沒有!”
白玉近乎崩潰地看着自己的手,右手被阿願咬出的痕迹是那樣清晰,昏迷時隐約聽到的聲響直直變成惡影纏繞在她身旁,似要将她撕碎。
“對了,阿願!娘親的阿願,我最愛的阿願——你老實說,娘親根本沒有傷害你對不對?”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白玉猛然将目光投向了蜷縮在柏慕懷中的小狐狸。
對方身上白色的皮毛被大片大片的鮮血沾染,幹涸的部分糾纏成一绺一绺的模樣,嘴角、鼻尖、四肢處也有不同程度的傷痕,看上去簡直觸目驚心。
“你告訴娘親,一切都是她們在撒謊,娘親一向最愛你了,我為了你能放棄所有,我做這一切也都是為了你,我一定不會傷害你的對不對?”
白玉絲毫沒有要理會孟莳的意思,而是焦慮地啃咬着自己的指甲,語氣急促地追問了一遍,眼底蔓延起大片大片比墨水還深的偏執,俨然一副瘋魔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