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說，哥哥，這一切不是你的錯，我的死與你沒有任何關系。”

“我能擁有你這樣好的哥哥，已經是一件再開心不過的事了。哥哥願意陪我玩，會在我生病的時候照顧我，會為我搜羅天下醫師，也會在科考讀書之餘為我分享外邊的風景，這就已經很好了。”

清歡擡手，用近乎透明的手湊近清琅的臉龐，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來：

“我很早就知道，死亡于我來說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反倒是哥哥，是你和姨母的關心與呵護延續了我的生命，讓我這麼多年來總在溫暖中渡過，我該感謝你們讓我不至于在無邊的忍耐和無趣中死去才對。”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路要走，這個道理哥哥應該比我更明白才是。我像是養在花房裡的脆弱花朵，哥哥則是注定要飛向天際的蒼鷹，我不能強求你留在我的身邊，哥哥也不必讓自己強行折翼。”

“你看過高空的風景，便可在每個重逢時為我帶來遠處的風光，裝點我注定貧瘠的人生；我困在小小的地方，卻也有自己的心得、自己的釀造，于是也在再見時将點滴成長與你分享，這便是我們兄妹二人的相處方式。”

眼見着清琅的情緒已經在自己的訴說中漸漸平穩下來，清歡繼續開口。

“至于轉生一事，我不知世人是如何看待，于我而言，轉世輪回都過于飄渺，也并非我所求。我不知道是否我的執念真的深重到躲過了勾魂使的追查，但是哥哥，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

“存在即有存在的緣由，執念深重也好，命運安排也罷，我留在這裡，自然不會因為那必将到來的結局而後悔，恰恰相反，我要感謝它給了我行動自如的身體，也讓我能跨越萬裡，見到已然經曆過風雨的你。”

“所以别擔心，哥哥。”

清歡直直地望向清琅，眼中是再清明不過的神色，沒有想象中的執念、迷茫、痛苦和埋怨，反而如同純澈平靜的湖水，微光粼粼中，搖曳着令人心安的色彩。

“清歡，妹妹……”

葉清琅幾乎是泣不成聲地回抱了變成魂體後也依舊蒼白消瘦的清歡。

————

“葉少卿，葉少卿——”

身着藍衣的宦官壓低聲音輕喚着神思不屬的葉清琅，将正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葉清琅從對清晨的回憶中拉了回來。

晨間情緒失控的場景還曆曆在目，回過神的葉清琅眼睛閃爍着，喉嚨也不自覺上下動了一瞬，耳下泛着羞赧的紅。

但畢竟這是在外人面前，葉清琅又沒有要将自己的糗事往外說的癖好，因而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捏緊了腰間的玉佩，用比尋常更加幹澀冷硬的聲音開口。

“何事？”

“我們已經到了。”

藍衣宦官低眉順眼地回答，他并未在意葉清琅的走神，而是盡忠盡職地提醒道：

“前方便是神女所在的攬月閣。攬月閣有規矩，閑雜人等不得靠近，我等侍從隻能送少卿至此。葉少卿是得了神女邀請的，自然不受規矩制約，少卿隻需沿着這條路一直向前，便可至攬月閣正門。”

“神女可說了找我有何事？”

葉清琅皺眉提問道。

他是在下朝之後被這位侍者匆匆引來此處的，使者拿着神女的令牌說對方請他一叙，卻并未說是什麼事。

葉清琅此前對神女也沒有什麼了解，隻是聽說對方是浮岚王朝中類似于國師的存在，有上通天地之能，但其為人神秘低調，鮮有人見過她。

他與神女此前也并無什麼交集，如今卻突然得了對方的召見，其中幽微之處，自然值得深思。

要說有，也就是殿試那日遠遠瞧見了往後宮方向去的對方，但那已是兩月前的事了。單憑那一眼，葉清琅還不至于對方會因為這樣的匆匆一瞥就來找自己的麻煩。

再者，近來他身邊并未發生什麼奇怪的事，他也沒有做出什麼異常的舉動，與對方更是沒有工作上的交集，畢竟他就是一個整理案件管破案的，僅憑他自己，應當是不至于吸引神女的注意的。

先前急着趕路，又被晨間之事分去了心神，他對這位風評極佳的神女并未升起太多的警惕，而今卻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以神女的本事，降妖捉魂自然不在話下，如果不是自己博得了對方的注意，那麼……變數應當就出在——清歡身上。

想通這一切後，葉清琅的面色當即變得不安起來，擔憂和焦灼克制不住地在心中增長，他握着玉佩的手也更加用力了幾分。

葉清琅語氣中的擔憂并未隐瞞，對于這位近前的紅人，侍者自然有讨好之意，因而他又多提了一句。

“葉少卿不必憂心，神女此行并無惡意，隻是有樣東西要轉交給少卿。”

東西，什麼東西？

侍者點到為止，朝葉清琅躬身行禮後便轉身離開。

葉清琅卻看着隐在曲徑花叢之後的攬月閣暗生疑窦。

兩人素不相識的，她能有什麼東西要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