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蘿淡淡地提點了一句,換來了葉清琅帶着感激與敬意的“是”字。
“原來你是想問這個啊。”
昭翎略帶不舍地将目光從清歡身上收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而後認真對葉清琅解釋道:
“你放心,清歡的狀态很好,她之所以留下來,是因為還有事尚未完成,等事情完成了,她就會與常人一般,去往地府轉世輪回了。”
“這樣。”
葉清琅心中懸着的大石落了下去,多日來緊繃的情緒也散去許多。
妹妹能成功轉生,而不是在自己的身邊漸漸消逝,這就太好了。
最大的問題被解決,葉清琅看着眼前這位眼神純澈的神女,發自内心地對她鞠了一躬。
“謝謝。”
在昭翎有些怔愣的目光中,葉清琅又接連問了許多相關的問題,比如“清歡會不會像話本裡的鬼魂一樣,受到陽光的傷害”“清歡能否離開寄身的玉佩,到更遠的地方去”“魂體狀态下的她會不會感到饑餓、寒冷,或者被什麼東西傷到”等等。
憑着對清歡的喜愛,對于這位愛擔心的哥哥,昭翎難得沒有嫌煩,而是認真替他講解了起來。
最後的結論大緻就是,清歡雖為魂體,卻與話本中的鬼魂不一樣,她幾乎不會受到外力的影響,法術、陽光、佛術等等,都對她無效,但作為約束,她同樣也無法影響到現實,也不會有饑餓、冷暖的感知。
她白日裡之所以長時間沉睡,也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她需要在沉睡中吸收環境中的靈力以維持自身的存在,以防止自己因為過度虛弱陷入長久的沉眠。
因此葉清琅無需過多為她憂心,隻要順其自然就好。
在昭翎的幫助下了解完清歡的狀态後,葉清琅才算是徹底将心中的擔憂散去。
他看着面色上不顯,實際上眉眼間已經流露出焦躁和不耐的雲蘿,沉聲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也是支撐着雲蘿留到現在的原因。
“神女先前說過,舍妹還有事情尚未完成,不知神女是否可以透露,其究竟為何事?”
葉清琅的疑問一出,先前那股和睦的、熱烈的氣氛便瞬間煙消雲散。
雲蘿看似百無聊賴地把玩着手中的珠串,注意力卻集中到了昭翎身上。
而昭翎,先前還一副興緻勃勃的模樣,眉梢上的輕松和雀躍卻在一瞬間被驚落,那雙金色的瞳孔裡,第一次流露出了悲傷和沉重的神色。
那抹神情一閃而逝,卻在葉清琅和雲蘿的心中留下了深重的痕迹。
“……抱歉,我不能說。”
昭翎的聲音不自覺低了下去,下垂的眼眸遮住其中傷懷與悲恸的神色。
在談話中散去的冷意又回到她身邊,配上她那副毫無表情的面容,愈發襯得她像是一座冰冷的、沒有絲毫生氣的雕像了。
“阿蘿,我不想說。”
昭翎垂着眼眸,重複了一次,語氣低落,卻有自己的堅持。
顯然,她并不像雲蘿說的不通世事,隻是她不願看,不願說,世人便以為她是是那盛放與高台之上的雪蓮,不沾淤泥,不染凡塵,不懂人心。
可實際上,她什麼都懂,隻是不想自己的日子過得太沉重,于是便總裝作不懂的樣子,用遲鈍換得幾分輕松。
不能說,不想說。
昭翎直白地擺出了自己的堅持。
雲蘿臉上刻意堆出來的笑意散去,那雙明豔的眸子卻變得深沉,她無聲盯着昭翎看了許久,最終還是悠悠歎了口氣。
罷了。
她與雲蘿之間,看似總是雲蘿在為她的意願讓步,可事實上,隻要昭翎堅持,雲蘿總是很難狠下心來罔顧昭翎的意願。
至于葉清琅——
雲蘿平靜地看着垂眸駐足的少年,心中沒有絲毫波動——既然她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那麼閑雜人等,也該離開了。
“葉少卿,神女的意思已經明了了,你拿上桌旁的漆木盒子,便自行離開吧。本宮還有事與神女相商。”
雲蘿的語氣平淡,話中的意味卻很明顯。
她在趕人。
“——是。”
葉清琅看着腰間的瑩潤的玉佩,心知自己已經無法從昭翎這裡獲得任何别的信息了,于是便隻好暫且放下那抹在心中抓撓的情緒,無聲拿走了桌上的漆木盒子。
“多謝神女今日告知之事,昭翎神女,皇後娘娘,下官告退。”
從昭翎處得到的信息已然不少,雖還有疑惑未接觸,卻也不是太過緊急的事,葉清琅相信自己能弄明白清歡留下來究竟是為何事,至于其他的,比如昭翎與雲蘿之間究竟是何關系,他無心也無力去探究。
這樣想着,葉清琅對着沉默對峙的兩人行了個禮便如言離開。
高聳的樓閣外,帶着些暖意的陽光迫不及待地驅散葉清琅四周的寒涼,而他身後的樓閣,昭翎和雲蘿所處的攬月閣,外表華麗精緻,内裡卻始終陰暗幾分。